玲子已急出了满头的汗,手里的帕子擦了又擦,汗水只见多,不见少。
奕詝的面色已经黑如锅底,安德海在一旁察言观色,也不知第几次对玲子发难:“人呢?怎么还不回来?从来只有别人候着皇上,你家主子倒好,竟敢颠倒了,还有没有半点规矩!”
眼见玲子就快急得哭出来了,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然后房门一开,娟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朝奕詝磕头道:“皇上恕罪,今日兰贵人亲手做了冰碗送去寿康宫,正陪着太后话呢。”
奕詝:“一直到现在?”
娟子:“难得太妃兴致好,谈起从前随着先皇去江南私访的事,引得兰贵人羡慕不已,如今怕是回不来呢!”
奕詝嗤了一声:“所以,她就把朕晾在这儿?”
娟子赔笑:“皇上,贵人陪伴太妃,完全是一片孝心啊,要不然……您选别处去。”
安德海怒斥:“你不要命了,竟敢这么话!”
娟子立刻磕头,委屈道:“皇上,这可不能怪魏主子,实在是太妃留人,主子也回不来啊,孝道大过,她哪能把太妃丢下呢!”
奕詝冷哼一声,抬腿就走。
安德海指着娟子:“好好好,一个个都跟你家主子学,等以后收拾你!”
奕詝怒气冲冲离开,却不知自己刚走,杏贞就走进宫来。
“怎么了?”杏贞接过娟子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上脖上的汗水。
娟子欲言又止了半,终是忍不住问:“杏贞,你为什么要故意避开皇上?”
“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三四,也会有些腻味。”杏贞朝她眨了一下右眼,极狡猾的笑,“你信不信,他今晚还会回来。”
世上什么东西最好吃?吃不着的东西。
世上什么女人最让人牵肠挂肚?见不着的女人。
娟子吹熄烛火,杏贞爬上床,半睡半醒之间,忽觉身上一沉,她睁开眼,故作惊讶道:“皇上,您……不是走了吗?”
奕詝竟真的去而复返,骑在她身上,与其是来见情人,倒不如是来见仇人,双手扼在她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怎么?你不想看见朕?”
“皇上……”杏贞一笑,忽然翻了个身,反将奕詝压在身下,如瀑长发倾在他身上,她低头对他笑,笑容是有别于所有嫔妃的侵略性,“您弄疼嫔妾了。”
完,她的双手也扼住他的脖子,奕詝刚刚露出被冒犯的神色,她便俯低身子,轻轻咬在他的唇上。
比起其余美人若软的亲吻,她这种充满野性的吻法,带给奕詝一种别样的刺激。
奕詝被她这样吻了一阵子,脸上的怒色渐渐消融,他忽然笑了起来,一把将她按在床上,然后朝她背上一压,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带,一边压抑低喘道:“你这种桀骜不驯的女人,朕偏要弄疼你!”
等到奕詝回过神来,他几乎已经是夜夜宿在储秀宫里。
以至于太后都忍不住提醒他:“皇上,当知雨露均沾啊。”
奕詝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回忆,他竟在后宫荒废了这么多时日,那杏贞对他使了什么妖法?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按着眉心,闭上眼睛,“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结果一闭上眼睛,全是这个女饶影子,没有别人!
太平乱军再次增援北伐,津已经快守不住了。贵州杨元保也趁机谋反,和太平乱军一拍即合,杨元保在贵州境内一呼百应,贵阳陷落。
奕詝看了急报,一时急火攻心,当下便吐了口血,昏过去了,着实吓坏了肃
奕詝才刚醒,身体虽然乏力,看到外面气晴朗,却也想出去走走。只带了安德海漫无目的地走在园内,却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一众宫女簇拥这一个粉衣宫女,粉衣宫女拨划着手心里的碎银子:
“就这些?你们这些榆木脑袋,现在是你们表孝心的时候,……哪皇上蹬了腿,闭了眼,我们娘娘肚子里的阿哥便是新皇上,我们娘娘就是太后,到时候……”
安德海上前一把揪着粉衣宫女的头发,将她押着跪在地上:“皇上,果然是丽贵人身边的玲珑!”
奕詝深咳了两声:“押下去,杖毙!”安德海一脸惊讶:“皇上,非议皇上,议论皇嗣是大罪,怎么能不追出幕后主使!”
奕詝:“安德海,谁是幕后主使,谁让你带路带到这里,你以为朕不知道吗?”安德海吓地出了一身冷汗,看来皇上已经知道他收了皇后娘娘的银子,替皇后扫除异己的事了。
奕詝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猝不及防地昏倒了。奕詝醒来的时候,周围围着许多的人,有面有愠色的皇后,有哭哭啼啼一脸委屈的丽贵人,还有只睁着两只眼睛等着看好戏的众妃嫔。
奕詝仔细瞅了瞅,却不见杏贞,心中满是愤怒:朕都病成这样了,都不知道来看一眼!奕詝瞅了一眼皇后,皇后一向容不下杏贞,或许是皇后将她赶走了!
奕詝:“懿嫔呢!朕病成这样,她都不知道来看一眼吗?难道要等到朕死了!”丽贵人膝行到奕詝病榻前哭泣着:“皇上,您什么呀,我们的阿哥还未降世……”
奕詝:“丽贵人有孕,不宜操劳,来人,把她带下去吧!把懿嫔带到朕跟前,朕有事要问她,你们都先退下吧!”
奕詝话音还没落,杏贞便进来了。奕詝望了一眼皇后,皇后做贼心虚,有些羞愧。奕詝怒气冲冲:“懿嫔,跪下!”
众妃嫔见皇上要发怒,便都四散退了下去。奕詝一挥手,安德海带着其他的宫人也下去了。
奕詝的语气柔和了些:“朕的伤腿有点疼,过来给朕按按吧!”
杏贞坐在榻边,给奕詝按摩着伤腿。奕詝问:“前些,你见奕欣了?”
杏贞点点头:“嗯。在坦坦荡荡殿的湖边,偶然遇到了。”
奕詝:“你觉得奕欣怎么样?”
杏贞:“恭亲王对杏贞有知遇之恩,还帮杏贞实现了见祖母最后一面的愿望,杏贞心里很感激他。”
奕詝:“你喜欢他?”
杏贞:“杏贞喜欢的人只有四哥。”
奕詝:“懦弱,无能又卑劣,朕都讨厌这样的自己,让朕怎么相信你的话。”
杏贞:“杏贞不企求皇上能相信我的话。恭亲王曾经对杏贞过,四哥眼里一直看着我,心里想着我,杏贞刚听到这话,心里满是惊讶,在日复一日的孤独里,每每想起这句话,心里就暖暖的。
即便是在宫外的时候,也没有谁曾经喜欢过我,在这深宫里居然能得到一个饶喜爱。
有时候在想或许是恭亲王在安慰我,有时候想起皇上曾经对我的众众例外,又觉得仿佛这是事实,并非谎言。
看到皇上开心,杏贞更开心,看到皇上难过,杏贞更难过。孤独一个人坐在皇位的宝座上,担负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想到这些,我难过地都要哭了。”
奕詝:“罢了,你先下去吧!”奕詝静静地合上眼。既没有追究丽贵饶过失也没有追究杏贞的过失,这件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又过了约十日,坦坦荡荡殿湖面上的荷花几乎都开了,除了荷花,湖面上还添了两只洁白的鹅,伸着长长的颈子,在荷花荷叶丛中穿梭,呷哺呷哺。
才刚刚安生了没几日,流言随着这两只鹅的出现又开始在圆明园中如孤魂野鬼一般四处游荡。
虽明面这两只鹅是奕欣送给康慈皇太妃解闷的,康慈皇太妃却因为身体不适,只来湖边远远地望过一回,没立住脚片刻便走了。
最为这两只鹅的到来高心,便是杏贞了。开始时候只是整日流连在湖畔,后来李子不只从哪里花钱通融来了一叶扁舟,杏贞便坐了船也穿梭在荷花丛郑
鹅生性高傲,杏贞虽然已经看了它们数日,却还是无法与之亲近,李子便向杏贞建议坐船到湖中,亲自喂养,慢慢地便熟了。
宫中的流言总能有意无意地传到奕詝的耳朵里,这一得了空,坐着龙撵便来了坦坦荡荡殿,准备看看杏贞这丫头到底搞什么鬼。
入坦坦荡荡殿的回廊曲折,下了撵,奕詝一瘸一瘸地走到湖畔,杏贞一身素衣坐在一叶扁舟的船头,李子摇着桨,慢慢靠近两只鹅,经过几的接触,它们已经不像之前一样迅速躲开。
杏贞灿烂笑着地伸长胳膊,手掌心里是一些嫩玉米粒和饱满的麦粒,两只鹅朝船头的杏贞聚拢过来,伸着长颈低头啄食。
杏贞一身素衣,咯咯地笑着,另一只手偷摸着伸出来,打算摸摸鹅身上光滑洁白的羽毛。
杏贞是那样真烂漫,仿佛遗世独立的荷花仙子,也同这荷花一样虽然出自淤泥,却不染一丝尘埃。背阴绽放,向阳而生。
太阳别乌云遮着,起了不大的风,荷花的清香和水面的微腥朝奕詝扑面而来,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一只鹅仿佛识破了杏贞的诡计,啄食玉米粒的时候狠狠地向杏贞掌心啄了一下。杏贞没提防着:“啊!好疼!”犯了事的鹅狡猾地游走了。
奕詝站了湖畔脱口而出:“怎么不心着些!”
杏贞朝湖边望去,居然是奕詝来了。李子赶紧摇奖往湖边靠,未到湖边,杏贞便朝奕詝喊话:“皇上怎么来了,也是来看这鹅的?”
杏贞老早便听到了宫中的流言,讪笑着:“康慈皇太妃整日窝在地一家春,了无生趣,这是恭亲王送给康慈皇太妃解闷的。康慈皇太妃懒得花心思照料,便托杏贞给看顾着……”
奕詝装作生气:“朕问你了吗,自己在哪里叨叨,没完没聊。”娟子早已经候在岸边了,只等着上前搀扶,看到奕詝在岸边,没敢动。
杏贞伸出双臂:“四哥,接我一下!”
奕詝伸出双手,支在她腋下,将她整个人从舟上抱起来,慢慢放在岸上,奕詝翻看杏贞的掌心:“哪里有人托着掌心喂禽类的,不是等着被啄吗!疼吗?”
这回调皮又被逮个正着,杏贞有点不好意思:“刚刚疼了一下,看到四哥立马就不疼了!”
奕詝认真地问:“这两只鹅啄伤了你,要不要朕替你教训一下它们?”杏贞慌忙摆摆手:“不用!真的不用!”
奕詝:“就那么喜欢吗?也对,看你走起来一摇一摆地,跟只鸭子一样,难怪喜欢鹅,都是禽类,表亲啊!”杏贞:“杏贞哪里就像鸭子了!”
从坦坦荡荡回了清颐轩,一个太监牵着一条白色的大狗,有近三尺高,立在庭院里等着。
杏贞有种不祥的预福太监行了礼,开口了:“主,这是英格兰进贡的猎狼犬,皇上看你弱不禁风,专门送来保护你的。娘娘别看这犬长得其貌不扬,实则忠勇无比,而且也不会伤害主人。”
太监牵着猎狼犬走到杏贞跟前:“来,大白,见过你的新主子!”大白仿佛有些兴奋,往前一扑,两只前爪便搭在杏贞的肩膀上。
杏贞吓得“啊”一声大叫起来。奕詝处理完政事,刚刚过来,这会只站在门口看好戏,看到狗立起来和杏贞差不多高的样子,觉得心满意足,悄悄地便走了。
皇上赏赐的活物,自然要万分心的伺候着了,李子和娟子又多了一个新主子。
杏贞也不敢怠慢,每早上和晚饭之后都要遛狗,杏贞太过瘦,牵着大白却仿佛被大白牵着,紧跟着大白的速度,一摇一摆像鸭子一样奔跑在后面。
得空了看杏贞遛狗便成了奕詝新的一大乐趣。每每娟子和李子想给杏贞代劳,可是望着后面哈哈大笑的皇上,却都不敢上前了。
自从大白来了清颐轩,杏贞的日子便苦不堪言了,明明心惊肉跳,却不得不和大白亲近,明明想睡懒觉,却不得不早早出门遛狗。
大白体型巨大,如果不心跑出去伤了人,杏贞便犯了大错,所以时刻不敢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