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红笑了，声音更低了：“大姐不觉得陆公子对咱们太礼遇了吗？”

林母面露茫然。

长红径自说了下去。

“算了，你认识他时间短不知道，少爷跟他打交道有三四年了，每次陆公子前来看望少爷，都会很是热情打招呼，还帮我做一些事情，可是一出了家门他就爱理不理似的，你说奇不奇怪？”

林母哪知道这些啊，她第一次跟陆公子打交道是在路上，人家坐在马车里根本看不着人，接下来就是陆公子救了林娇九，来自家做客。那时候陆公子就是一副儒雅书生模样，不笑的时候是有点面冷，但真的没摆过什么大户子弟的架子啊。

林母还是不懂，“你到底想说啥？”

知道她心思单纯，长红不再卖关子，轻声道：“你说，他是不是对阿娇动了心思？”

林母愣了愣，跟着就在她肩头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照你说的，阿娇没退亲时陆公子就有那意思了？人家规规矩矩进退有度，可不是那种人！”

长红嗔怪瞪她一眼，挪远了点才道：“行行行，就当他没那心思，那你说阿娇陪陆公子如何？”

眼前浮现少年芝兰玉树的模样，柳氏沉默了。

丈夫跟她提过，说陆公子父亲在外经商甚少回家，这边庄子里呢，只有赵公子跟她母亲住，家里人口简简单单，陆公子本身又有才有貌，确实是难得的佳婿。只是，人家随手就把百两银子的东西送出来了，家底得多足啊，自家哪里高攀的起？

再说，人家陆公子未必真看上阿娇了啊。

林母的有些头疼，摆手道：“算了算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咱们别乱猜了，等秋后再说，不管是谁，都得阿娇看上才行。”

家中长女对赵陆公子最不热络，显然没那心思。

长红便不再多说了。就算那陆公子合适，人家没来提亲，她们也不可能主动贴上去。

吃完晌午饭，谢秀才有事情要走了，林母提前备好的新鲜花生棒子抱到车上，让他们回家煮着吃。

“你是啊娇的心思…”

“这也要看看先呀。”

林父不用想都知道刚才在说什么。

要是提亲他们就会一口答应。他们一定会去问女儿的意思，而她……

陆匹苦笑，他有自知之明，阿娇肯定不想嫁他，至少现在不想。

当日在书房，碍于骨子里的骄傲，他不想在阿娇看不上他时表明自己对她动了一点心，因此不肯承认自己误会了她。愤然离去的路上，他做了周密打算，先促使孟家退亲，再赖定那是她为了嫁他而使出的手段，这样他便占了理，有借口娶她。她当然不会愿意，但只要他让林瑶九消失几天，让她知道他的厉害，她自然怕了。等她嫁进来，他对她好，时间长了她总会明白，他虽然坏，却是个好丈夫，进而得到她的心。

而且三哥也支持他，还给了钱。

可那晚听她哭了一夜，他突然不想再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逼迫她。

换种温和的办法，婚前就让她对自己改观，婚后也会省很多事。

只是，如何哄一个姑娘，他还真没试过。

最先做的，是跟她道歉？

陆匹抿抿唇，七岁之后，除了母亲，他没有跟任何人道过歉。

他难以想象自己站在她面前，在她冷淡的目光下开口赔罪，却换来一句无情嘲讽。

只是不道歉，他在她眼里便一直都是一个纨绔子弟，她不可能改观。

陆匹有点头疼，抬手揉弄额头，最终还是坐了起来，穿鞋下地，去了书房。

既然说不出口，就写信吧。

铺纸研墨，少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默默遣词造句。

日光渐渐东斜，门外忽然传来书童的声音：“少爷，该用晚饭了。”

陆匹一惊，抬眼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暗。

他看看桌子上的纸，顿了会儿放下笔，将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的废纸筐中。

他心中有事，又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难免露出了端倪。

陆匹的娘亲好奇地问他：“怎么愁眉不展的样子？听啊柯说你一下午都在书房？”

陆匹看看母亲，最终还是放弃向母亲取经，在阿娇那边未有进展之前，他不打算让母亲知道。

“最近有笔帐出了问题，一直在查账。娘别担心，已经忙完了。”

陆匹笑着给宁氏夹菜。

宁氏没有怀疑，母子俩如往常一样用了晚饭。

饭后陆匹陪宁氏在庄子外逛了逛，送宁氏回去后，转身又去了书房。

柔和的灯光一直亮到半夜才暗了，窗子上的人影也随之消失，脚步声响，陆匹揣着信走出门。外面漆黑一片，夜空繁星璀璨。他仰头凝望，忽然有些想笑，他想过建功立业，想过报仇雪恨，唯独没有料到竟会有这样一天，为一个女人为一封信，夜不能寐。

院子里飘散着清幽的兰花香，陆匹脚步渐渐变慢，接过陈平手里的灯笼，示意他退下。

陆柯低声应是，转身去了，快绕过走廊转角，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自家少爷背对着他站在花圃前，不知在想什么。

啊柯摇摇头，收回视线。

他走后不久，昏黄灯光里，陆匹俯身，目光缓缓扫过一朵朵兰花，神情恬静专注。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陆匹再次领着啊柯出了门。

今日林父又亲自送林瑶九过来了，为他贵重的生辰礼道谢，陆匹从容应对，寒暄片刻目送林父离去。

林瑶九悄悄跟他抱怨：“我娘把陆大哥送的玉佩收起来了，说是怕我不小心弄坏了。”

陆匹微微一笑，低头看他：“那我再送小九一个稍微差点的？坏了也不打紧。”

林瑶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其实我也不习惯戴那个，还是陆大哥戴着好看。”

她是真的没想要，眼眸澄澈坦荡，没有半点贪恋渴望。

有那样的长姐，妹妹品性又怎么可能太差？

陆匹摸摸林瑶九脑袋，依然先让他在树荫里蹲马步，他靠在一旁跟他说话。

“你大姐这两日怎么样？爱笑了吗？”因为阿娇出了事，谈论她也不显得多奇怪，况且陆匹也不打算瞒着这个未来小舅子了。

……

“陆大哥，你怎么会喜欢我大姐啊，你们都没怎么见过。”林瑶九小声问。

陆匹赞许地看他一眼，坐在旁边草地上，想了想，笑道：“没什么理由，就像我跟你投缘一样，我就是喜欢她。小九放心，我跟孟家那个不一样，我会对你大姐好，绝不辜负她。这样，你可愿意帮我？”

林瑶九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敬佩喜欢这个男人，但这事儿得看长姐的，要是长姐不喜欢陆大哥，他也不能偷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