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门房笑嘻嘻的,沿路的仆从们脸上也都喜气洋洋。庄裴泾与同僚们喝得并不算太多,经过祁聕这么一拦,酒早就醒得差不多了,此时看到大家热情的笑,想到即将见到的温馨场景,也忍不住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因寿宴是一大早上就吃过了的,大家进献的生辰礼也都收了,所以到晚间,徐嬷嬷就没再特意准备宴席。知道庄裴泾刚从酒桌上下来,赶紧让小丫头端来了温热的醒酒汤。
庄裴泾进门的时候就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二老太太腿上盖着细绒毯子,坐在罗汉榻上打瞌睡,庄寄霜十分狗腿地趴在一旁,边给祖母捶腿边小声说着什么。穆抒衍则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
几人见到庄裴泾进来,纷纷转过头看着他一笑。
庄寄霜更是眼睛一亮,道:“二叔!你回来了!”说着就窜过来,手脚麻利地越过徐嬷嬷,去帮庄裴泾解斗篷。
庄裴泾拦住她,自己解下斗篷递给守在身后的徐嬷嬷,道:“又打算拍马屁了,说吧!又有什么要求我的?”
庄寄霜被揭穿了意图,小嘴一嘟,道:“二叔就是这么扫兴!难道还不兴侄女偶尔孝敬您一回么?今日不是二叔的生辰吗?就当我补偿一下生辰礼的不足嘛!”
庄裴泾闻言翻了个白眼。
这次的生辰,二老太太给他的是当年庄域珍藏的一本古籍孤本,徐嬷嬷献上一桌精美的饭菜。
穆抒衍记住了去年二老太太生辰时的教训,老老实实地给庄裴泾做了一整套从头到脚的行头,包括头上戴的方巾,身上穿的袍子,腰间系的腰带,还有缎面长裤和鞋袜,可说是一件不落全备齐了。
看着庄裴泾接到礼物时眼中满意的神情,穆抒衍总算舒了口气。
而庄寄霜的生辰礼却依然是与往年一样的一块帕子,从花样到面料到颜色搭配全都是大同小异,让人不由得怀疑是否是她一次性做了好几条,然后每到需要的时候就拿出一条应付了事。
庄裴泾也不和她多说这个,恭敬地朝着二老太太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口中道:“儿子多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往后必定更加用心服侍母亲,让母亲顺意舒畅!”
二老太太依旧无所谓地挥挥手,让他起身。
庄裴泾站起身,又坐在穆抒衍对面的椅子上,开始慢条斯理地喝茶。庄寄霜赶紧从徐嬷嬷手里接过茶碗,小心地放到庄裴泾手边的茶几上。
庄裴泾瞟她一眼,无奈地道:“说吧说吧!趁着我今日生辰,心情好,如果等到明天,我定然不会答应你的!”
庄寄霜闻言差点跳起来,急急道:“阿衍明日要去襄国公府给康安郡主送荷包,祖母已经同意了!”
庄裴泾点点头,道:“可以啊,这有什么问题?”
庄寄霜拉着他的袖子摇晃道:“我也想去,可祖母说我又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让我去。”
庄裴泾继续不动声色,道:“母亲说的有道理,你听着就是了!”
庄寄霜急了,道:“可我还想......”话到一半,生生咽下了后半句。
庄裴泾心知肚明,侄女这是想借口探望康安郡主而去与容椿见面。他也知道母亲的担心,两家虽都有了意向,可毕竟都还没过礼,算不上真正定下来。这丫头频繁地往人家家里跑,他们到不觉得有什么,就怕说出去这丫头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他本想拒绝,看了对面低头喝茶的穆抒衍,发现她似乎也觉得遗憾,遂改变了主意。
他转而对二老太太道:“母亲,郡主十分喜欢这两个丫头,昨日容大人还对我说郡主正念叨她们俩呢!您就让霜儿陪着阿衍一起去吧!有郡主在,断不会有什么事的。”这句话就是暗示二老太太,康安郡主是知道分寸的,定不会让这丫头名声受损。
二老太太闻言看了一眼庄寄霜。庄寄霜知道两位长辈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得臊得满脸通红。
二老太太反而一乐,点头道:“那便去吧!只是下晌就要回来,可不能拖到晚上!即便郡主再怎么相留也不许!”
庄寄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忙不迭地点头,连声道:“一定一定!我到时候一定拖着阿衍回来,不让她多耽搁!”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乐了,庄裴泾揶揄地看向庄寄霜,这次庄寄霜朝他做了个鬼脸。
天色已晚,二老太太看着就有些疲倦,三人给她行礼告退出来。
庄裴泾送庄寄霜和穆抒衍到了偶园的门口,让庄寄霜先进去。
庄寄霜虽有些诧异,但也没多想,点点头就先跨进院门去了。她还沉浸在隔日能去襄国公府的兴奋中。
穆抒衍看着庄寄霜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然后转向庄裴泾道:“庄二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庄裴泾朝一旁挥了挥手,黎白和芳芮都远远地退了开去。
庄裴泾道:“我今日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祁三少爷。他问你过得好不好。”
穆抒衍一愣。
如果不是特意提起,她都差点忘了这么个人。前世那时候她的确觉得有些遗憾,毕竟在她短暂的人生里,祁聕是唯一一个向她明确表示过爱慕的男子。只是每次想起他,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黑暗和不堪,她也就完全没有了那种旖旎之思了。
到了今生,庄裴泾还曾提出要让自己嫁给他,可她当然不愿意。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祁聕身为靖远侯府的子嗣这一点不可更改。而她早就视靖远侯府里的人们为死仇,绝不可能再踏入那里一步!
穆抒衍无谓地笑一笑,道:“是吗?”
庄裴泾看了一眼她的笑容,慢吞吞地道:“阿衍,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去见他呢?”
穆抒衍稍微怔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庄裴泾说的是前世祁聕到寿安寺后山找她那一次。
她想说,其实那时候自己早已经爱上了一个人,再也不想离开。但她终于只是道:“没什么。我们都从那个可怕的牢笼中逃出来了,都有了各自新的生活,我只是再也不想去记起以前的日子。”
庄裴泾闻言,笑容浅淡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