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祎眯起眼睛俯视着她，“你怕马的样子，很像我金陵的一个朋友。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马，巧了，她也是小时候摔马摔的。”

张灵夕心中一紧，咋忘了这茬，杨祎真是见过她拒绝骑马的。

好在杨祎并没有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大手一伸，将她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共乘一骑。“抓紧我，总会吧？”

“会……”张灵夕贱兮兮的拖长音，“谢谢杨祎哥哥带我玩……”

“嗯，乖……走啦……驾。”座下大马飞驰而出，马身一抖，她吓得赶紧搂紧了前面的杨祎。

一旁等候的崔甯皱了皱眉。萧浔看了一眼脸绷得冰紧的王谨，“走吧。”

不知道奔驰了多久，杨祎拍拍她的手，“你好像真的很紧张唉。放松一点嘛，我要透不过气了。”

张灵夕光顾着害怕了，没意识到自己把人家勒得倍儿紧。

“哦。真是抱歉。你们骑马一定要这么快吗？都是山路，路也不是很平……”

“这还快啊。”杨祎回头看了她一眼，难得温柔地说到。“不要害怕，本公子骑马很稳当。而且早点到镇上，早点能吃好吃的是不？这一天假期可是很珍贵呢。”

“哦哦。好。”张灵夕摸摸自己手，全是汗。她并不是一个出手汗的人。

好在很快到了平地，路也宽了，地面明显是修整过的。张灵夕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她心道：“怕马这个问题真的得想办法克服了，以前可以逃避，如今人在江湖飘，还是别被人发现破绽。”

再见到都安镇的木匾额时，张灵夕有种缓如隔世的感觉。一个多前，她和父母装了一马车的笑声离开的，如今，她却一个人回来。

萧浔不知什么时候策马到了身边，他给杨祎道，“你带着灵夕姑娘？”

“嗯。你们去吧。”

“午时在花萼楼一同吃饭。”

“好。”

萧浔说完，和大家轻轻点头，便骑马朝南而去。王谨则超反方向飞驰而去。

崔甯深深看了共乘一骑的两人一眼，也走了。

张灵夕侧头看着杨祎，“就这么散了？”

“午时一起吃饭。这会大家先回家族看看。”

“大家都在这有府邸吗？”张灵夕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住在这儿，这里是蜀中。大世家南迁后多住在江东。正统天师道传人在青城山，我们还是拜师在张氏门下。但是，我们怎么也是世家公子是不是？家族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我们扔到山里吧。玉清道长山门严格，我们非常尊重他，没带随从上山。各大家族的人都呆在距离青城学宫最近的镇上，就是这儿，都安镇。我们每逢假期就会过来，一方面了解一下家族情况和外界状况，一方面也下来放松休息一下。虽说是上山学道，但我们毕竟不是出家修行嘛。”

“哦哦……原来是这样。”她不走心的嘟囔着，来之前她其实都调查清楚了，只是刚刚再踏入都安镇，一时百感交集。

如果说她这几年的生活完全在她计划之内，真正开始出现不确定因素，就是从白云涧事件开始。按照她的计划，她是跟着张桐夫妇一起住进青城山，再一边学习一边等青城问道的，不用太深入的和世家的人接触。可现在，养父母突然撒手人寰，她也不得不全面接触世家的人。好在她当初怕被认出来好应对，功课做得足够细致。

“这个镇上原来没有这么热闹的，现在也大多都是外地人。”杨祎用贱贱的语气继续说到，“这里一大半的店铺，都是八大家族的人开的。他们在这守着我们读书，总得找点事做呀。干等着吗，得好几年呢。那就各自开店，互相照顾生意咯。你一会随便看随便逛，只要是世家的人开的铺子，你尽管拿，记在那家公子账上就是。”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师妹。”

“……”

张灵夕笑了笑，“你不用回家族去看看吗？我可以自己逛逛的。”

“我其实无所谓，但一个多月没去了，去一下也是应该。不过你不用回避，和我一起。”

“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到处走走吧，你们家族内部的事，我一个外人站在旁边不好。”

“没事……我们家没什么事的。”杨祎看了张灵夕一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笑着说，“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应该知道什么？呵呵。我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们是什么八大世家。”

张灵夕一脸天真地睁着大眼睛看他，心却道：“呵，我当然什么都知道。如今虽说各地名义上以金陵皇帝为尊，但地方基层行政机构实际不复存在的。各地豪强聚族而居，以宗族乡党的形式割据一方。所谓得宗主督护。世家过于强大，说他们八大家族都是客气了，每个家族简直是一个小国，囤积大量田地，自己有武装，又不用交税，控制大量劳动力。皇帝也得依仗他们。她为什么来这里扮演小可爱，还不是那个皇帝对世家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可世家是一片铁桶阵，唯一的契机就是，各地炼阴势力崛起，每个世家都特别需要降妖除祟的力量，而明年的阴阳令主会成为无可替代的民间权威。皇帝想将阴阳令主掌握在自己手里，又不能在明面上做。”

“八大家族都是江湖上随便给的称呼。长期战乱，现在除了建康等少数大型城池内，其他地方都是宗主督护。我爹是杨氏家族宗主。也是当朝丞相。”杨祎瞟了她一眼继续说：“但是，全天下都知道，我爹这个丞相是挂名的啊，他不问世事，只求仙问道。”

杨祎顿了顿，压低声音凑到张灵夕耳边，“哎呀，给你直说也无妨。我们杨家三代宰相。但是如今的朝局……皇帝没几年就换一个。杨家名望高，他们，就一定让杨家坐着这个丞相的位置。不然，怎能显得自己正统呢。”

张灵夕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惊，这算是大逆不道吧，虽然是说事实。她心中对杨祎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没想到他还挺叛逆的。”

杨祎直起身来看着前方，笑笑说，“我爹都不问世事，我管那么多干什么。走，带你去看看当朝宰相家的小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