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张脸倒是好生俊朗,剑眉配上深邃的眼眸,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这么一看,这张脸好像还颇为眼熟呢,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吗?
“太子……殿下?”白允葭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转念又想到自己刚才误把他当成太监,还拦了他的去路,不禁默默吞了一口口水,等待着陆泽宇的反应。
然而,陆泽宇看到白允葭吓成这样,早就不生气了,只是觉得好笑,问道:“原来你认识我的,现在不叫我公公了?”
反应过来,白允葭才想起还没有给陆泽宇行礼,慌忙准备福下身子。结果这一福身不要紧,后背顶上了一块突出来的岩石角,撞得生疼,也不敢叫出声,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说道:“相府白允葭见过太子殿下,方才没有认出是殿下,还请殿下不要责怪。小女有眼无珠,冒犯了殿下,愿受殿下责罚。”
看到她后背还顶着石头,陆泽宇没有为难,说道:“起来吧,都顶到石头上了,还一板一眼的给我行礼,看来白小姐果然是跟外界传言的一般知书识礼。”
摸不准他是不是在讽刺自己,毕竟自己现在是犯了宫规,在宫里乱走才遇到他的,白允葭说道:“是小女糊涂,所有的事情小女愿一人承担,望殿下不要告知父亲。”
这一次忍不住了,陆泽宇“哈哈哈”地大笑出声,然后想到被人听到就不好了,赶紧停下来,看着白允葭不好意思的脸说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就当我今天没见过你好了。我还要去捉那个丫头呢,这个令牌你拿着,遇到人就说是我允你随便走动的,迷路了就用它叫人给你带路即可。”
接过陆泽宇扔来的牌子,白允葭心里觉得他丢东西给女孩子的样子很轻浮,笑得一副勾引人的样子,真是碍眼,但是又觉得他这样做很体贴,是在关心自己。不过,更重要的是他马上就走了。
“等一下,”白允葭再一次拦住陆泽宇的去路,说道,“殿下,小女不知那个小姑娘是怎么惹恼了殿下,但小女知道殿下肯定是个心慈仁善之人,可否不要为难于她了?”
“心慈仁善?”重复着白允葭的话,陆泽宇低头看着她,说道,“你不过才第一天认识我,就断定我心慈仁善,还几次三番忤逆我的意思。怎么?我这个太子殿下,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感觉到陆泽宇声音里的压抑,再对上他炙人的眼神,白允葭不由想起他毕竟是这个国家的储君。他说得对,自己怎么能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他是个好人呢?但是……但是怎么看,都不觉得他是个穷凶极恶之人。
“怎么不讲话了,又在想什么?当着我的面还敢发呆,你还真是大胆。”陆泽宇继续恐吓。
“小女不敢。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那个小姑娘?”白允葭壮着胆子问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别人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了?”陆泽宇探究地看着白允葭,“我可是太子,她得罪了我,我自然是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了。”
“你要对她用刑?”白允葭问道。
“用刑?”陆泽宇停顿了一下,说道,“那自然了,不止用刑,想必你也听说了,这宫里头想折磨一个人,可有的是办法。”
心里一急,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白允葭就说出了这么句话,“殿下怎么可以做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情?就算那个小姑娘犯了什么罪,也该按宫规来惩罚,如果动用私刑,实在是有损一国太子的体面,不是君子所为。”
话刚出口,白允葭就像咬到舌头一样突然噤声。陆泽宇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后来每次提起那天的初见,白允葭都好奇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敢这样教训一个太子。陆泽宇本人,倒是一直很自觉地把原因归咎在自己身上,说自己自带温文尔雅的君子气质,让人在他面前有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等了片刻,陆泽宇终于开口了,“你果然是胆子不小,丞相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你不是好奇我会怎么对那个丫头吗?现在就让你知道本殿下的手段。”说着,陆泽宇抬起右手,朝着白允葭挥去。
心知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只希望别牵连到家人,白允葭认命地站在原地,闭上双眼等着疼痛来袭。
巴掌在白允葭的脸旁边停了下了,看着眼前的人双眼紧闭,嘴巴有些微微颤抖,但是仍然梗着脖子,没有后退,也没有求饶。本来以为吓吓她会好玩的,但看到她这副样子觉得心里一闷,是不是玩得有些过了?
陆泽宇放柔声音说道:“把眼睛睁开吧,我还没对你怎样呢,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你方才一口一个公公的称呼本殿下,本殿下就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说着,屈起手指,轻轻在白允葭额头弹了一下。
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额头传遍全身,白允葭看着眼前放肆扯着嘴巴,却不敢大笑出声的陆泽宇,一张俊脸都憋得有些狰狞,心脏跳得飞快,手脚都有些发软。被弹那一下倒是不疼,就是感觉有些丢脸,还有些害羞。
陆泽宇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意,这样忍着不敢笑实在是有损身体健康,憋得肚子都痛了。眼前的姑娘脸颊都烧红了,还挺好看的,让他不自觉想起了阮莘莘。
幼时初次见到阮莘莘的时候,她好像就经常这样看着程颂。日光下,她的脸在眼前晃啊晃的,又突然变成了面前这位姑娘的脸。
眨一眨眼睛,陆泽宇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说道:“今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冒犯了白小姐,还请白小姐回去不要跟丞相告状才好。放心吧,那个丫头不过是弄坏了我的东西,我是去找她讨说法的,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稳住狂跳的心,白允葭觉得眼前的陆泽宇突然变得谦和有礼起来,又生出了大胆的心思,问道:“不知她弄坏了殿下的什么东西,如果可以,小女愿意出力给殿下补偿。”
低眸看着白允葭,陆泽宇更觉得这个姑娘有趣了,说道:“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就说要补偿我,你就不怕是你给不起的?”
急急地表示自己会尽力,白允葭看着陆泽宇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不管是什么,小女都会尽全力的。”
扯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让陆泽宇的脸变得更加生动,想着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频繁地笑过了。
“如果是你,这东西倒也不难补偿。她毁掉的是我的求婚书,西南戎羌族的大王私下传信,说等我登基之后,想把他的公主嫁给我,我本来是打算答应的,不过她觉得我现在要是传出会与外族通婚的事情太过显眼,容易招来祸事,还是老老实实做个闲散太子比较好,就给我把的书信拦下来毁了。正好你是个姑娘家,不然你嫁给我?”
陆泽宇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从来不与外人道心事的他,却把这般私密的事情告诉了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他紧紧盯着她的面颊,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甚至还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没想到是这种事,白允葭的心咚咚跳着,但又想到了宫里那些常年见不到陛下的妃嫔,瞬间提高了警惕,不相信地反问,“殿下可是太子,她一个小姑娘,还能毁了殿下的亲事?”
“说实话你倒是不相信了,偏偏相信她。”陆泽宇有些无奈地说道,“她自然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了,她是我妹妹,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妹妹?皇后娘娘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哦,对了,安平郡主。刚刚看她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儿,哪像外界说的那样是个无恶不作的叛王之女。反应过来的白允葭,不自觉脱口而出,“你们兄妹俩倒是果真如传言那般亲厚呢。”
不置可否地哼一声,陆泽宇没说话。
“殿下,”白允葭下定了决心说道,“只要殿下不嫌弃,小女愿意嫁给殿下。”
这回轮到陆泽宇惊讶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嫁我?可不要说是真的打算赔我一个新娘子。”
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白允葭羞红了脸,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却听得头顶又传来声音,“你是相府出来的,自然知道我虽是太子,却随时都有被废黜的可能,你嫁给我,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现如今,你们这些贵女不是都愿意嫁给梁王吗?”
“不是的,”焦急地抬头解释,白允葭一鼓作气地说道,“小女是真的想嫁给殿下,小女以前就听说过殿下的事迹,小女那时候就心悦殿下,所以只在宴会上见了殿下一次,就记住了殿下的样子。”
声音戛然而止,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白允葭的心狂跳,脸变成个大大的红番茄,缩下头去的时候又像个煮熟的虾子。她不知道的是,陆泽宇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些可疑的红晕,不过很快就褪下去了。
“我的妻子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你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大着胆子跟我求情,是个大度、善良、知书识礼之人,还能在以为我出错的时候直言劝谏,想必也会是个好皇后。只不过要母仪天下,光有这些是不够的,你刚才被安平骗,毫不犹豫地就相信了,皇宫可不是像你这样良善的人能生存下去的地方。”
说完,陆泽宇看着眼前越发低下去的脑袋,心里猜测着她听到这些话,应该会很失望吧。有些不忍和难过,话锋一转,说道:“其实那丫头说得也有道理,此时不是我与外族通婚的好时机。你若真想嫁我,我就等你长大,若你将来还愿意,我就迎你入宫。”
有些不服气地抬头,白允葭说道:“我都已经十六了,早就长大了,你不就是嫌我现在不能做一个好皇后吗?你别忘了我可是名满京城的白家小姐,我就进步给你看,到时候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