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从来就是个不拘小节、简单粗线条的人。

过去的多少个四季，我的包里从不带一把伞，下雨了有书昂…

出门也从不顾天象，冷了，书昂包里总会有一件薄衫…

更不用记路，因为他永远就在你的前头拉着你…

可以说，三餐四季有他，我可以安心的做一个废人…

可那个冬天，不一样，我只能裹着自己的外套，动不动地就打哆嗦…

每天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的床前，确定他的呼吸，感应他的手温，为他加衣。

对于我来说，那时候的每一刻都过的战战兢兢，就生怕他会再次暂歇性休克…

可即便我多么地小心翼翼，都避免不了看着他多次地闭上眼睛，被送进去手术室抢救。那种无助那种恐慌到现在都还十分深刻。

再后来，他居然开始馋医院门口卖的烤地瓜，说有他奶奶的味道。我只好瞒着医护人员偷偷的给他买，为了不让他吃多，我只好跟他抢着吃，其实我并不喜欢吃甜食，地瓜也不例外。他倒也克制，吃个两口就都让给我了。

还记得圣诞节那天，我用了最短的时间溜出去外面给他买了圣诞礼物。

就在回来的时候，又一次碰见了他跟老爷子的谈话，那下我可不淡定了…

“您上次说的可还作数？”

“…”老爷子估计是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那天的建议:“你是指上次……？”

“我前前后后想了很久，我们也许就剩这样一个办法，明知道她会不理解，会伤心会难过。可如若不这么做，我怕她会很难走出来？很难再去接受？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没法再为她多做打算，只有交给您我才放心。书昂恳求您跟您的孙子，能好好地待她。她一向粗线条惯了，也许她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她也不一定能帮上您的忙，但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我希望您最后真能让她自己选择可以吗？”

“放心。我老头子有分寸。”

……………………………………

“我不，我不结婚。”而我一听苗头不对，立马推门而入，两眼早已急出了泪花。

“我不结。要结也必须是你。书昂，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你好起来，我们立马结婚。什么车什么房我不需要的，我只要有你。书昂，你好起来好不好～”

那一刻，所有情绪都再也控制不住，彻彻底底地一倾而出…我是又哭又闹，只要他没答应，我就拼命地哭死命地哭…其实，我真不是个爱哭鬼，因为，哭永远都解决不了事情，还只会误事。但那会儿，似乎只剩下哭只剩下抗议…

“小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往后的余生里，最放不下的是你，最亏欠的也是你。我以为我能把你的将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再离开，可我，时间不多了，我就算再不舍，也陪不了你多远？再说，这辈子书昂受尽了老爷子的支助，却没能力为他做点什么？我觉得我…特别没用。真的，特别没用。”

“……谁说你没用，你那么优秀，老爷子才会选择支助你。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孝敬老爷子啊，好不好。”

“好。好。那你愿意替我孝敬老爷子吗？”

“我愿意。可我只想你好起来。”

“小鱼乖，不哭哈。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呐，好像又饿了，你可以再去帮我买烤地瓜吗？”

“可以。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快去快回。”

“嗯～”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收拾好情绪对着他笑，急急忙忙就出门了，我一心想着赶紧买完赶紧回到他身边。

可谁知道？从那之后，我再看不到，他看书的样子，吃饭的样子，担心我的样子，还有他对我笑的样子…

抓着他冰冷慢慢僵硬了的右手，泪再次滑落:“书昂，烤地瓜我买来了，你好歹吃一口，就吃一口好不好。呜～”

以前我们不注重节日，不非得有礼物，可那个圣诞节，我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只可惜到最后，我只能死死地拽着那一双彩色袜，那个我来不及给他的圣诞节礼物，而他再也回不来了。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他居然一次都没有入过我的梦里，即使早已恢复了正常上班，但爱笑的我，再挤不出任何笑容。我越渴望见到他，梦里越没有他。

直到那个除夕，在别人都匆匆忙忙回家过年时，我却独自留了下来，那也是我第一次没有回家过年，家里人根本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为了不让他们瞎担忧，我只能随意找个理由瞒过了他们。

然后一个人来到他的地方，送上一本他喜欢的书，盯着他的照片，一待就是一个上午。

只是没想到在那里碰上了老爷子，捧着一束大大的鲜花前来，见着我时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孩子啊，定是没好好吃饭吧，都瘦了一圈了。饭得按时吃，你不懂照顾你自己，那孩子又怎么走的安心？他有他另一条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路，虽不再交集，但你们还是你们，永远不会变，知道吗。”

“老爷子，我想他了，我想书昂了。可偏偏就是梦不到他。”

“因为他希望，你能慢慢地忘了他，重新开始你的生活。他之所以会拜托我老爷子，是他清楚，你实在太倔，你始终看不到前方。”

“我知道我老爷子有私心，书昂这孩子最放心不下的是你，而我老头子如若在生命尽头最放心不下的是我那孙子。我不用担心他的能力，他是我一手用心培养出来的我清楚，我也相信我的家业在他手里足够应付，我只是担心他的个人问题，以他的性格，不是他自己顿悟，他断不会轻易相信甚至接受他人的。我思来想去，实在想不不出更好的对策，只有把你安排到他的身边，只有你靠近他了，试图地去感化他，帮助他，我才能放心。何况，我答应过那孩子要好好照顾你，老头子再活能几年？此生唯有你们都幸福了，我才能够安心。”

“老爷子，您觉得我现在的状态，又能帮的了您什么呢？”

“孩子，我不会看错人的，只有你我才放心把他交给你。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太不合适。我～”

也许，他老人家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来拜托我。虽然这一切听起来那么的荒唐，但是只要想到，他都能对一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书昂如此尽心尽力。他对书昂做了太多太多雪中送炭，这些我一直都清楚。

我也明白，书昂到最后最遗憾的除了我，还有就是老爷子。他这一生来不及做的，我想替他完成，我不想他抱憾终身，离开了还存有牵拌。而我作为他最后唯一的亲人，我不为他我为谁？

所以脑子一热，爱的作祟，我答应了老爷子的请求。

只是，最后结果怎么样我不能够保证，或去或留，没有人能替我决定。老爷子也给我打了包票，最后抉择由我决定。

半年后，我们就真的按照了老爷子的意向办了结婚登记。当然仅仅只是登记而已，一切都还是回归到了各自生活轨道，只不过从此身份变了而已。

那一日，我对着书昂的遗像，整整喝了个大醉，而这一年来，我发现，他不会消失，他依旧在我的心里最深处。我甚至对着他大笑:“书昂，你放心，你没来得及做的，我替你。你希望我的，我也做到了，我今天结婚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抛下你结婚了。你说，我做的对吗？”

如果说，我的心给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别人，那我何不一箭双雕，既报答了恩情，还还了你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