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尓豪都没有伤害她,可是虞颂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爱无能”者。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能接受老妓从良,也许有人能接受贞女失节,可是,大概没有人会接受她这样一个有基因缺陷的疯子。疯子的感情史都是千篇一律的,就像在医院遇到的那些疯女人一样,要么疯得厉害,走走路都会被人拖到巷子里强/暴,要么,嫁给另一个疯得不太厉害疯子,勉强过日子。
虞颂一向很会对生活妥协,算了吧,她不要再奢望爱情。算了吧。就让孤单一辈子如影随行。
算了吧,反正这个世上众生皆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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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颂,你博士能顺利毕业么?”
“当然……不能。”
“是谁一天到晚声称要赚够300万的?博士结不了业,你喝西北风去。”良慧毫不留情地责备虞颂。
“哎,博士哪那么容易毕业……”
“所以才有3-6年弹性学制这种奇葩设定。我这辈子是肯定不会去读博,哪怕让我失业。对了,你还在美国么?”
“回来了,快2个月了。”
“2个月?!虞颂你是不是木头人,回来你不知道约我出来见一见?亏我一直以为你在美国,跟你发信息还要时刻记得照顾你的时差。”良慧恨不得冲到虞颂面前,把她揪起来打一顿,“你现在在哪儿,学校么?我记得你读博之前辞职了吧?”
“……我在横店。”
“你搞什么鬼?”
是呀,虞颂也想问问自己,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司良慧大概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知道她在横店的人,人人都以为她在读博。
1个多月前,那会儿她刚从导师的设在马里兰州的联合实验室回来。像虞颂这类学生,从硕士开始一直学临床,做实验这块根本算不上什么得力干将,泡实验室也无非为了分点儿实验数据,勉勉强强凑够一篇博士论文。5月初,老板的实验项目暂时告一段落,把大部分学生都打发回国,虞颂也顺势滚回来,准备下个学期回校修读必修课程。
回国后打开邮箱,虞颂在一堆垃圾邮件里发现了一封网站的责任编辑发过来的邮件,对方的语气算不上好,大概意思质问虞颂为电话打不通,有什么话大家敞亮说,不要玩失联这套。
虞颂吓了一跳,赶紧给国内的号码续上费,其实这也不能怪她,她跟国内的朋友一直都有微信联系,根本不存在失联一说。她是个没有浮名的野生小作者,跟编辑微信私联这种事怎么也轮不上她,哪里知道责编会突然打她电话。何况迄今为止她只更完了一本《袖底风流》,按理卖出去之后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了,她又没开新坑。虞颂十二分诚恳地回了一封邮件解释自己刚从国外回来,安顿诸事没有留心邮箱,想想又觉得这番解释不够诚意,在网站上找了一圈,只翻到一个座机号,打过去是网站前台,虞颂也不知道责编的真名,对方也不知道找清风摸手女士应该转接哪个分机。
半个小时后,虞颂又再次接到责编电话,这通电话过后,虞颂终于享受到签约作者的待遇,跟清风摸手女士亲亲热热地加上微信,对方还好心地留给虞颂自己的私人手机联系方式,说以后可以不必借助邮箱、座机这种公对公的联系方式沟通。虞颂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责编姓唐。
只是对方也太心急火燎了点,这真的是对待一个无名小写手的态度么?虞颂思来想去,根源大约在《袖底风流》上面。自从她辞职读博以来的一年多时间,她一事无成浑浑噩噩,却过得十分忙碌:16年底从医院离职、次年2月赴美、3月参加博士考试、5月导师二轮面试、7月导师公示、8月底入学,在她去美国见导师之前,《袖底风流》还毫无动静。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她也无暇再管《袖底风流》这个插曲。现在是2018年6月。那些忙碌的往事居然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怎能让人不感慨岁月匆忙。虞颂打开搜索引擎,《袖底风流》在2017年6月已经杀青,沉默了大半年的小网剧姗姗而来,在她回国前的两个月在视频网站上线,现下刚刚上映结束。
虞颂一向认为自己有几分狗屎运,小时候每逢大型考试往往超常发挥,高考前她从没想过报考医科大学,因为总观整个高三一年的成绩,她稳定保持着一本基本无望、二本稳操胜券的成绩,她以为填志愿不外乎选个财经、工商管理这种哪个学校都有的专业,司法、临床医学这种高分人士的选项根本不在她考虑中。而她却偏偏走了狗屎运,考上了医学院。
这种狗屎运也印证在《袖底风流》上,16、17年那会儿影视制作的大环境很好,大小自制网剧做得风生水起的,很多写手都成交了自己的小说版权,在那两年,光是虞颂的责编手里就起码成交了6部小说。很多影视公司都疯狂买网络小说的授权,以便囤着慢慢拍,但是短暂繁荣带动网剧演员的薪酬水涨船高,一些小制作公司负荷不了资金压力,死了一大片,网剧制作的热潮很快崩盘。这《袖底风流》的命运本该跟着崩盘的大势一起陨落才对。
偏偏元殊先红了。
借着元殊的东风,《袖底风流》被逆天改命。
编辑以前常常在群里给写手们洗脑,美其名曰鼓舞创作,唐大大的名言就是只要你们坚持写作,只要爆了一部,以后就顺风顺水。
现在有了《袖底风流》这张名片,虞颂果然体会到顺风顺水是个什么滋味。
按当初《袖底风流》的合同备注,网站可以对作者的下一部小说享有签约优先权。《袖底风流》之后虞颂就没有在书城预告过开新坑,网站还没摸清楚虞颂手上是否囤了几本小说,他们应该是最不希望虞颂单独接触影业公司的人。
张佳联系不上虞颂,认定是书城从中作梗。书城联系不上虞颂,多半是以为虞颂存了私心有意回避,绕开书城直接找影业公司卖版权。
作为鹿见林深影视公司的资深项目策划,张佳展现了自己挖起三尺找人的本事。责编联系过虞颂1天后,虞颂的父亲接到张佳的电话,对方表示想找虞颂,如果可以,想尽快和虞颂见面。
其实,在虞颂回国前1周,林深影业的张佳曾经找过书城网站的负责人,表达了想和虞颂见面单聊的意愿,虞颂估摸着张佳可能试着联系过自己,只是那会儿她在国外,没接上线。
“虞小姐,可算找到您了,我还以为你换号了呢,你不上网的么?《袖底风流》最近热度这么高,不要随便停机,你难道不知道会有很多人想找你吗?”
虞颂好奇问:“我才刚回国,我导师跟国外的实验室有合作项目,我到美国呆了一阵,你怎么联系到我爸爸的?”
“天眼查”,张佳得意地说。之前签合同的时候虞颂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上面的地址是虞颂家以前住的屋子,虞颂估摸着张佳是照着这个线索找到虞颂父亲的名字,张佳居然是从天眼查搜索到法人信息,这一波辗转真够辛苦。
张佳也笑着感慨道,“嗐,凭空找个大活人真是不容易,我还特地去了你之前的医院,他们说你辞职了。”
虞颂真心不懂自己何德何能竟劳动编辑和张佳一起出动找她,这元殊一朝得道,连带她这只“鸡犬”也跟着升天——虽然这个比喻不大好,原谅她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
“虞小姐,咱们之前合作过一次,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手上应该还有小说要发吧,直接卖给我们,按之前的5倍价格签约。”
“……”
“之前的价格低了点,但你知道,那就是行业内的新人价。”
“?”
“这部,我们按成名作者的版权算,虽然算不上报价还算不上行业顶尖……”
“!”
听得虞颂一阵懵,10w?影视公司真是太有钱了,10万在他们嘴里就跟轻飘飘一张纸似的,当初《袖底风流》的2万是不是对于他们来说,跟白送也差不多。
“……或者”,张佳斟酌了一下,“如果您不想谈买断的话,有兴趣可以试试兼职编剧,到时候您可以参与自己名下所有小说的改编。我们也会额外付一些酬劳。”老实说,《袖底风流》可以算是被改得面目全非,如果虞颂去看了就会发现,整个故事只有男女主角的名字还能看出是虞颂自己亲生的。
“做编剧?这……可以么?”,张佳这么说只是为了言语上掩饰一下《袖底风流》被魔改的事实。察觉虞颂颇为心动,他倒有些意外,找虞颂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虞颂的职业是医生,以为她不会对兼职编剧有多大兴趣。
他认真地权衡了一下:“可以,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不过我也得说实话,只能参与编剧团队的创作,一个人做主恐怕不行”。
对原作保留的程度虞颂并不是特别执着,但是她对医生这个工作更加没什么执着。毕业那年跑遍大小医院参加招聘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还从未享受对方用这种态度招揽自己。影视圈真是瞬息万变啊。
张佳乘势说:“具体条件我们可以面谈。”
对虞颂来说,余生太短了,如果有一份不用熬夜、收入相当的工作,不用三天两头夜班、节假日可以休息,可以多多陪伴家人,她其实更乐意。
在医院,想要步步为营高速晋升,那就努力争取博士毕业,再申报个三五项课题,或者来个援疆援藏,最后送到顶级医院一番进修加培养,不到秃头或绝经,这些流程根本走不完。还有那个额外赚够300万去瑞士的宏愿。这半年来,她一直在想有没有另一条路选,可以有实现这个宏愿的可能。
于是,虞颂真的做了鹿见林深影业的签约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