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玥听他疯言疯语的，想来梦安不好应付，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也不肯原谅他，加之梦安本就是青楼女子出身，见惯了负心汉，换了是她，定也是害怕自己也被人家负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在一个浪子身上？即便认识没多久，怀玥也能看出司空正和是个居无定所的刀客。

这时，便听司空正和对着云牙生道：“道长，咱交个朋友，在下司空正和。”依怀玥看来，是有些厚颜无耻的，显然是为了借宿一晚。

云牙生听他忽然来这么一句，明白其意，托着拂尘拱手道：“司空大侠看得起贫道，是贫道的福分。”对着众人道：“时候不早啦，想必该来的早来了，不该来的也出不了城门。我看不如这样。贫道的云牙观虽小，但各位若是不嫌弃，便随意吧。后堂还有三间空房，大伙儿自便。”

司空正和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就是麻烦道长了。”样子看起来可没一点不好意思，径直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着背倚墙面，抱着佩刀就睡。

单进与云牙生依着怀玥的提议，拟了一张草图，两人相互商量好了，才带着两队人出去巡视，留下几人布置陷阱和示警铃铛，又将几个胆子大的在后堂处理那些暴毙的尸首。霎时间，观中醒着的人便只剩柴君岚、怀玥、玄火，还有两个跟来的随从。

柴君岚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加上扎那透露的话，也将事情猜出了大概，只等明日城门一开，便要玄字卫去安排事宜。他想，小姑娘眼睛要是没出问题，有她那份聪明劲，又有单进和云牙生在，他大可只留下玄火给她当护卫，自己走一趟春雨听风阁。现下，他可不敢冒这个险。

怀玥托着下巴沉思默想，可怎么也想不通红莲教和柴君岚的关系后，不禁嘟哝着发起了牢骚：“真不明白，为何捉的偏偏是我，难道他们还觉得拿我当人质就能换回经书了吗？说到经书，九爷还是给我一个解释吧，总不能让我被人追了几条街，挂彩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还以为你的敌人就只是冲你这个魔君来的，怎么还扯上了经书？”还墨瑟经文，听着像是回族的东西。

柴君岚解释道：“经书是家传至宝，却不是什么红莲教的墨瑟经文。这世上许多人，总是会编排一些事来成全自己的大业，就如策反也要名正言顺，不是？”

他看小姑娘抿着嘴不说话，早忘了她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以为她还闹孩子脾气，便和声细语地说：“我入中原的时间并没有比姑姑长，可那一年之间便发生了许多事，不是这一个晚上便能说得清楚的。你想知道，我可以都告诉你，可前提是你必须先把眼睛治好。”他腹背受敌，要应付那些假佛门弟子，又要防着江湖中的武林正派，已经是不容易。要是那些红莲教徒再次偷袭，怀玥未必能像今日一样安然无恙。

他想了想，娓娓道来：“我看还是别查了，那人能买通庞永寿，又能引导你去春雪楼，想必对黑翎堂内部了如指掌。不若，你与我先回梅园？若是不想回去，梅园附近也有个静谧的茶居，想必你也听过，就叫春雨听风阁。他们有个幽谷厢间面朝竹林，景色与青州颇为相似，想必你会喜欢。”他嗓音幽幽，没什么太大的波澜起伏，听着让人异常安心。

怀玥心里仍旧不甘，“就是因为他对黑翎堂了如指掌，我才更要查下去啊。孙姐姐忙着起义的事，不能全心清除内部蛆虫，哥哥为了柴姑姑的事，又一直隐瞒行踪。这说明柴姑姑失踪和幕后黑手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即便不是，那也是一伙儿的。你昨日不也支持我查下去吗？怎么就反悔了？”

小姑娘看不见了，本就看着楚楚可怜。柴君岚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声喟叹，“你已经见过九方庄的人了，对不对？”

怀玥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九方庄，但想起那秋黄衣袍的身影，便点了点首道：“嗯，你说的是九方遥。”那个来中原除妖的怪人。

柴君岚说道：“他是九方氏的人，专为引渡两岸魂魄，能看前生今世，也能将人送回彼岸。你也许不知，一个人的魂魄需要一年来稳固，所以胎儿在母体需要十月，可像你这样的，这一年内都能直接抽离这副身子。换言之，他若是执意要将你送回去，他其实可以不问你的意愿。”

怀玥有些讶异地道：“可他没有逼我。”

柴君岚点首道：“因为他是主家的人。”他看小姑娘唇瓣有些干，便起身去倒了两碗茶水来，递了一碗给她，才又接着说道：“九方氏的事大致能追溯到汉初文帝时期，那时汉廷继秦皇帝之后，又派人出海寻长生不老之术。他们没寻到徐福的仙岛，却找到了轩辕。之后，轩辕与中原一直有使臣往来，三国两郡交往密切，直到一百多年前，有一个中原皇帝出卖了轩辕的秘密，轩辕三国两郡便设下雾障和阵法，从此与中原断绝了关系，而九方氏主家也趁势隐居到海上，很少回来。”

“九方氏本就始于中原，所以秦皇以前就有‘北左行，南九方’之说。左行氏始于黑水河道，能主生死，九方氏始于南荒边境，能救死回生，两方所行之法背道而驰。后来，左行氏没落，为了防止仇家追杀，改作燕氏，移居景海，便有了‘东梁景海，燕主死门，九方为生’的说法。”

怀玥认认真真地听完这段九爷版野史之后，对轩辕和九方遥都有了新的认知。这些听起来像怪力乱神的故事，她竟觉得毫无违和之处。

东梁景海，景海楼中就住着一位柴君岚与齐延公都认识的燕先生。

九方，九方，当日见的九方遥便说他的家在轩辕不远。他能引魂渡人，那不就等于能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