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壁低下头,他对江湖上和师兄弟间的纷争向来不闻不问,但心里再清楚不过。“师妹,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比在师父师娘身边更安全。你要是害怕他们,我可以……我可以找他们商量。”
怀玥闻言嗤笑一声,挑眉问:“师哥打算怎么商量?”
沈壁身子往后仰了仰,有些放弃了正直大师兄的形象,“还能怎么商量,先说道理,道理说不通,就打到他点头为止。难道师妹还指望我拿门规来讲经?你知道连我也不吃这一套。”
哎哟,这出奇的好说话嘛!怀玥试探道:“看来师哥的消息不怎么灵通啊,师哥难道不知青龙君在找我吗?”
闻言,严烟身子一僵,心底的恐惧又涌了上来。“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
怀玥道:“什么意思?他被谁杀了?”
严烟抓着沈壁的胳膊,看了眼那敞开的房门,担心青龙君就在附近窥视他们,赶紧起身将房门关上了,回来又抓着沈壁的手不放。“沈郎,他……他不是被娄公子他们杀了吗?”
沈壁拍着严烟的手背以作安抚,“娄兄确实是说青龙君已被他们杀了。”
半年前,柴君岚与怀玥坠下落山崖后,四君子又带着一行人去了一趟滦州。五日后,他们下山前赴聊城,向英武堂上报青龙君已死的消息,连带着青龙面具的首级也一并上交给了怀奇英。自此,四君子名声大噪,也给了袁府很大的打击。如今想来,他们都没见过青龙君真正的模样,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谁能确定死的是不是青龙君?
怀玥没听见他们说话,又补上一句:“我若是青龙君,随意找个替死鬼戴上我的面具,你们杀不死,那青龙君就还是青龙君;杀死了,那就当我是死了。我在暗中,不是比在明里更好吗?你们对付柴君岚差不多叫齐了名门正派的人,还是把我推出去,才将人一起推下落山崖的。你们连杀他都那么费力气,怎么杀青龙君却只需要四君子?说不定,他是个女的呢?”
严烟脱口道:“不可能,他肯定是男的。我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我听过他的声音。我那时……那时被关在青龙洞府中,柴大哥去找过他,他们还打了一场,那是真的青龙君!”
怀玥这就想不明白了,柴君岚不是青龙君的人吗?为何却与青龙君打起来?可她又不能明着问,只好问了一句:“严姑娘不会是记错了吧?你还记得他们说话的内容吗?”
严烟仔细想了想,轻声说道:“怎么会忘呢。我体内养着一个毒蛊,当时满十五年了,他便把我捉了,要取出来做药引提升内力。那时,柴大哥问他为何要毁约,他说他没要我性命,只是要把毒蛊取出来。后来,青龙君提起了柴姑姑,说是柴姑姑被名门正派的人骗了,如今还要被追杀,即便柴大哥不帮他,他也要把这些人全部都铲除才好。再后来……再后来,是柴大哥把我从青龙洞府救出来的。”往事重提,心底依旧害怕,想起那时在青龙洞府中还死了两个人,背脊便发凉。
对怀玥而言,倒没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专注点只落在柴君岚替青龙君办事是为了柴姑姑这一点上。她想过许多原因,却没想过青龙君还与柴姑姑相识。如此一来,那断去的线索又连上了。“那时候,柴姑姑遇上什么事了吗?”
沈壁语重心长地说道:“柴姑姑的夫君是宁家旁支的一个商贾,被人诬陷逐出宁家后,去了关外生活。柴姑姑与他在一起没多久,他就走了,后来便一直有人要找柴姑姑的夫君报仇。我想,柴兄并不知事情的缘由,便听信了青龙君的话。师妹,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要你横插一脚的。”
怀玥道:“那师哥知不知道柴姑姑失踪了?”
沈壁摇了摇头,“师妹别听信那些人的话。柴姑姑找你哥哥去了,没有失踪,可你也别把柴兄引过去,要不然你可是给了你哥哥大麻烦。”
怀玥心里翻了大白眼,心想你一个去相助义军部队的人怎么消息这么落后,要真是被人围攻偷袭了也是活该,但想到齐拂之的小道消息一直很灵通,也就稍微放心了些。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显得冷静:“我在青州见过柴姑姑了,也就是因为她回海棠苑祭奠亡夫没有回来,我才来到扬州找她。师哥刚回来,看来是有许多事还不大清楚。”
沈壁听言,直接就跳了起来。他回来的路上听道上朋友说柴姑姑杀了人,武林世家都要寻她报仇,他也就当是寻常事了。一来,出了柴君岚的事,要加害柴华的人便不在少数,从未断过;二来,柴华去了青州找怀钰,方向还是他给的,怀钰定能保她平安。现在,他不确定了:“那不是一个月前的事吗?”
怀玥点首道:“是啊,是一个月前,师哥刚好去了川省。那师哥知不知道柴姑姑还去了严家,然后才失踪的?”
沈壁以为怀玥又在找严烟的麻烦,略微蹙着眉,却没责怪她的意思,“严家不会这么做,他们和柴家一直是世交……”话没说完,却被严烟拉住臂膀,他侧头看着她问:“怎么啦,烟儿?”
严烟有些窘迫,毕竟事情真是发生在自己的家门前,咬着唇试着想起当日的情况,心下一横,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沈郎,这件事……怀妹妹其实说的都是实话。一个月前,柴姑姑确实来过严家,她说是有事找我娘的,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伤了。”
沈壁瞪大了眼睛,转而又看向地上,一时不明白他们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人。难道一个柴君岚的性命不足消除他们的恨意,他们还要赶尽杀绝,连一个女流之辈也不放过?如今袁府当朝,大敌当前,他们怎么还有时间做这些事情?当即轻骂了一声:“欺人太甚!”
怀玥却听明白了,便替他们理一理:“师哥先别急,严姐姐给你说了后果,却没说到前因。一个月前,那些武林世家子弟都收到了柴姑姑的血书,说是要找他们报仇,所以他们一见到柴姑姑,就直接把人伤了。”
沈壁立马反驳道:“荒唐,柴姑姑不是这样的人!”
怀玥耸了耸肩,“这你得和他们说去,跟我说有什么用?行啦,师哥就带着严姐姐先回严家吧,我有事要做,可没什么心思招待你们。师哥要真是为了我好,那就别让温长言和孙吴再出来蹦跶。下回再让我看见他们,我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
沈壁眼神一黯,心里百感交集,“师妹,这两个混-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你来动手,我怕你讨不了好。你先告诉我,你的眼睛是谁伤的?”
怀玥想了想,觉得红莲教徒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便说:“我的眼睛过几天就好了,这是暂时失明,师哥不必担心。师哥若是真想帮忙,那就赶紧先回聊城陪一陪爹娘吧,就依你说的,那两个混-蛋交给你来处置,要是有柴姑姑的消息,也要尽早让我知道,”
沈壁与严烟面面相觑,继而欣慰又关切地看着怀玥微微一笑,心里感慨,他的师妹终于长大了。“好,我后天就启程回聊城,有消息了,就派屏南来找你,想必师父师娘会答应的。师妹要是想回家,就通知我一声。我保证,那两个混-蛋要是敢找你麻烦,我就把他们吊起来,让你打!”
怀玥由衷地笑出了声,终于明白原身对他的执念是从何而来。她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好,那我谢过师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