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戒坐下,宫九栾从筷子筒里抽出双筷子递给他,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脑袋上,光秃秃的脑袋正顺着往下滴水,落在肩上无声渗进了衣裳里。
应该是在这一带赶路的时候落下的雪,进了客栈被暖化了。
“春风不是给你做过顶帽子吗,怎么不戴着?”宫九栾问道。
圆戒脸上露出腼腆的笑,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风太大了我怕帽子戴不住,想着万一丢了也不好就收起来了。”
宫丞俞盯着和尚脸上的红晕,笑嘻嘻地模样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圆戒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拿起筷子环顾了一周桌上的菜盘,荤食太多素补太少。宫丞俞见圆戒故意避着自己便伸出一只手去扯了他的脸蛋,圆戒被迫转过去后被灿烂地露出了虎牙的笑吓了一跳。
“二爷怎么了?”
和尚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承煌知道宫丞俞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实巴交的和尚被这般欺负,先生又懒得管这些但会默默地在心里记账攒够了后就不愁没理由训斥二爷,二爷被训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去,到最后倒霉遭殃的还不是属下们。
“您呐就别再拿圆戒逗乐子了,他从就做了和尚哪里懂得这些,还不是因为春风给他的时候被言和看见了,因为这顶帽子言和嫌弃春风不给他做闹了好几呢,这要是丢了他上哪找人做去。”承煌主动替圆戒解围,和尚的脸总算不那么红了。
宫丞俞又好奇了,“怎么不找铺子?”
这个承煌顺便也听许春风过,来也是个好笑的,圆戒生的好看,唇红齿白年纪又的和尚在铺子里总被女人们调笑,他害臊就没敢再去,可实在冷就支支吾吾地求了许春风。
果不其然,宫丞俞听完后笑的脸都扭曲了,宫九栾嫌他声儿大拿了个果子塞到他嘴里,聒噪戛然而止。
宫丞俞直接咬下去,泛酸的汁水愣是尝出了甘甜的味道。
“咱们四儿给的果子都好吃的很。”他笑嘻嘻且没脸没皮地凑到宫九栾面前拍马屁。
昭和在柜台处看着这边的一举一动,原本的赏心悦目突然变成因为宫丞俞这个动作而扎眼无比。
强烈的嫉妒如溃堤的洪水疯狂翻涌,酸涩从心底开始蔓延,又迅速攀升到喉头一路爬到大脑,正当眼前一片混沌之际,宫九栾突然抬眼朝着柜台看了过去,那道视线之中裹杂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质疑,昭和下意识扬起殷勤热笼的笑。
宫九栾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
正当一片祥和之际,门被突然踹开,四人站在门口,满身风霜凶神恶煞,身上的衣物都带着干涸的血迹,手里拿着的兵刃满是黑污。待看清来人之后,角楼里坐着的独行客瞬间绷紧了身子,一手握紧身侧的龙泉剑暗自聚气蓄势待发。
宫九栾眼观六路,见此情景,只觉有趣。
原来还真不是什么艺高权大,怕是这一路上都被追杀吧,只不过运气不好遇见了大雪封山行不了路,那个人还真是一点学问都没有,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带着把龙泉剑行走江湖都不知道掩饰一二,若名声大有背景就算了,可宫九栾并不认得这人。
这就明,带着龙泉剑的这位一没多大名气二没强大背景。
啧,不抢你抢谁。
杀人夺宝的事情多了,联合起来杀人夺宝最后互相残杀的事情也多了,就一个死物而已,非要掀起腥风血雨。
好玩儿吗?
宫九栾觉得这些人无聊又无趣。
站在门口的这些人往里面环视了一周,色渐渐暗了下来,混杂着外面的风雪呼啸让这几个人看上去煞气十足,大堂里刚刚点上灯,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独行客坐着的角落里昏暗一片,模模糊糊的人影安静不发一言,竟让这些人忽视了过去。
宫九栾瞧在眼里,自顾自地抿了口茶水,嘴角勾出一抹弧度,不知何意。
明明这大堂里还坐了一桌子彪壮汉子,另外零零散散也有几个食客,可刚进门的这些人偏偏就觉得宫九栾这一桌惹眼的很,当即二话不直奔过去。
气势汹汹趾高气昂。
承煌一把捞过立在桌边的长弓,搭箭拉弦正对来者,眼神犀利一气呵成。
震山虎见承煌此番动作暗自心惊,他又仔细看了眼那把弓,心里的惊惧惶恐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认得这把弓!
这明明就是乾虚阁堂使用的那把!
震山虎自诩眼力超群,他曾在乾虚阁的铺面买刀的时候见过这把此刻被人握在手里并拉开的弓,当时他也是相中聊,可不料掌柜的这是他们堂使用的,放在店里不过是修缮修缮。
那眼前这一桌子怕就是……
他不敢再想,也怕那位清贵公子的眼睛突然变成灰色。
可被承煌用箭指着的不速之客见此情景怒意急升,刚要斥骂承煌就松开了拉弦的手,一箭射出势如破竹。
箭矢力道极大,带着这人直直向后倒去,最后钉在门上。
正中心脏,入木三分。
此刻,全场寂静。
宫九栾若无其事地吃饭,连一个目光都未曾施舍,宫丞俞闷了口酒笑容依旧晴朗,圆戒倒是看了那人一眼,对着那人同伴问了句:“僧道行尚可,需不需要做场法事?”
被询问的几人咽咽口水,虽不忿却不敢再言语,角落里那人松了口气,可一抬头却看见那位骄矜清贵的公子似乎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当下心里又是一惊。
昭和见气氛僵持的不像样子,尽管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站出来吆喝了句:“店干的是迎来送往的买卖,若哪里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几位贵客都捧个场,莫理杂碎莫生杂气!”
宫九栾笑道:“哥儿的是,脏了贵店,某先赔个不是。”
昭和:“贵客哪里的话,您高兴做什么都是好的。”
闻言,宫九栾笑得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