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三妹妹是姨娘的骨肉。”明别枝头疼地托住了脑袋，烦躁至极。京中显宦世家往往人口众多，其中阴私事自然也层出不穷。远的有江相家的那点令人不敢深思的破事，近的就在眼前。

“姨娘今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替三妹妹求情吗？其实大可不必，三妹妹没往心里去，我也拿她没招。姨娘适才若是听见的话，也该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嫁去江家了。届时三妹妹死了心，姨娘便不用发愁了。我答应姨娘，往后少出门，避着三妹妹些就罢了。”

“谢大姑娘。”

叶姨娘站起身，忽然用力推了把扶栏。

“姨娘，你做什么！”

扶栏猛烈地晃了晃，明别枝心中一慌，抬头看见叶姨娘神色狰狞，又推了一下。

这座亭子以松木为梁，柏木作柱，扶栏用樟木雕刻而成，本该十分牢固。不料叶姨娘连推两下之后，扶栏居然“咔喇”作响，应声断裂。

明别枝此时半躺在座椅上，上半身全靠扶栏支撑。扶手突然间断裂，她顿时失去依凭，当下手足乱舞一番，身子止不住地往池中坠落。

只听扑通一声，池中鱼儿惊跳，水花四溅。池水不深，明别枝仓皇之中落下后连喝几口水，咳个不停。

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四处摸索，一边抬头厉声斥问：“姨娘，我自认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何以要如此害我！”

叶姨娘一声不出。

明别枝以为她心虚走了，只得努力在水中稳住身子。好在她在竺州时经常摸鱼捉虾，水性不错，没多久便踩到了池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池边走来。

才刚摸到岸边的石块，她忽地听到上方风声飒然，抬头一看顿时心胆俱裂：一方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直冲着她的脑袋砸了下来！

轰然巨响过后，明别枝惨呼一声，随即万籁俱寂。

推下早已备好的巨石后，叶姨娘站在亭中下望，面上神色复杂。

她的双眼定定地望着水面，澄碧的池水中源源不断地浮上丝丝缕缕的血流，慢慢扩散，将池子染成了浅粉色，宛若春日里的桃花水。

她走下亭子，站在池边看了一眼。

明别枝一动不动地躺在水中，头靠在岸边的浅滩上，额上血迹嫣然。那块巨石显然先是擦到了她的额角，然后砸在她的腹部。她的肚子以下有一大截被石块遮挡，看不分明。

叶姨娘手伸了伸，想去探一探她的鼻息。虽然她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巨石严严实实地压着，即便有气也定然无法活命。但为了稳妥起见，叶姨娘觉得还是要查看一下的。

不过够不到。她低头出了会儿神，干脆除了鞋袜，打算淌着泥水过去。

“大姐姐！你在哪里？天这么晚了，快回去吧！”

叶姨娘听出是明清晓的声音，连忙收拾了鞋袜，口中念叨：“大姑娘别怪我，晓儿是我的心肝宝贝，兰儿更是。我不能看着你夺走了兰儿的幸福！”

她边说边认明了方向，沿着角门边缘的小径钻入了树丛中。

角门的另一侧，红轩带着哭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二爷，我同碧砌找遍了这一侧的园子，也没找见姑娘，她是去哪儿了呢！”

“让你跟着姑娘的，你是怎么跟的？”碧砌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后就看到红轩心急火燎地跑来嚷嚷姑娘不见了，“怎么每回都要闯点祸出来，姑娘跟着你可真是倒霉透了！”

“我怎么知道啊！姑娘尾随着二姑娘上了抱月长廊，后来我远远地看到江姑爷也走了过去，心想总不会有事......”

“好了，先找到大姐姐再说！”明清晓难得地发了火，高声呵斥了一句。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但又不敢往深了去想。

“会不会进了后园？”

“不会的，我回遮墨院时恰好当头撞上余嬷嬷，她正跟柳嬷嬷炫耀打了小半天的牌，赢了一把铜钱呢！你看角门关着，姑娘回屋子也是从前院回去的，直接就能回家，何必又来后园呢！”

“说不定有人给大姐姐开了门！”

“要不我们回遮墨院看看，说不定两厢走岔了，此时姑娘正坐在屋子里等着看我们笑话呢！”碧砌说着，肚子里便咕噜了一声。明清晓回头狠狠剜了她一眼，恨声道：“都怪你这个馋嘴的死丫头！”

“二爷这火发得好没来由，我馋嘴怎么了？吃你院子里的东西了？”

“得了，你当二爷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呢，也是你可以随意顶嘴的？”红轩低声责怪了一句，同明清晓讨主意，“碧砌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奴婢先回去瞧瞧？”

“砰”一声，角门在晚风中晃了晃，倒在石砌小径上。红轩与碧砌目瞪口呆地把目光从地上移到明清晓的脸上，脸上俱是写满了不可置信。

原来明清晓心急如焚之下，用力一踹，将角门踹得脱了门轴。他自己也被吓得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当即踏入门中，疾声呼喊：“大姐姐，你在园子里吗？我是阿晓，你赶紧应一声啊！”

“我先去遮墨院瞧瞧！”红轩踩着碎步，径直往西发足狂奔。碧砌犹豫了一瞬，不知该跟着她去遮墨院还是继续在后园寻找。

“二爷，我害怕......”碧砌哭丧着脸走近明清晓，“我好怕......”

“滚！没用的东西，你怕什么！这里有没老虎！”明清晓一看到她，心里就止不住地怒气翻涌，此时见她靠过来，忍不住一脚踢了出去！

“我不是怕老虎，我是怕姑娘，怕姑娘出了事。我们从小到大在一处，十二三岁的时候姑娘贪玩从山石上掉了下去，我就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心神不宁......我真的好害怕......”

明清晓听她一说更是心浮气躁，当下便甩了她两个耳光，怒喝道：“你如今知道害怕了！是谁叫你吃了大姐姐的药汁！怎么没拉死你！”

“那药汁！”碧砌脸上高高肿起，一阵火辣辣的疼。她被明清晓言语中的意思所震惊，忘了计较他动手打她一事，手指着他的鼻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那药汁居然是你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