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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并不缺乐府旧题,曹诗汉赋,想负天下者众多,未可见都能负得起。

眼见这孟翎不走了,坐在前边乱石上,解开腰上水囊,正在傍湖洗脸,肖缨见她佯装不知不闻,更是生气,想必她是故意引自身来这儿的,不然何必要跑十几里路,来取这里的水,还能就差这一口么!

肖缨倒是想着,自己若不现身就这般退去,倒要叫这个小妮子看扁了。肖缨放出脚步声,缓步走出林木,迎面走向孟翎,宴云白待要看戏,尚在林中藏着。孟翎一边洗脸,眼角余光可见只有一个女人走过来,略略放心。其实以她的耳力,本就难以听出尾随的人数,何况宴云白是张踏点化的,练得是天健都的上乘轻功,一般人都是听不出所以然的。

宴云白是一副少年心肠,怕诬陷了别人,将孟翎好一番调查,才敢确信。他心想孟翎是奸恶讹传之人,灵机一动,她不仁我不义,便转身轻轻飞旋于枝干之间,悄悄往上游走了百步,肖缨斜眼瞟见了宴云白的动作,明白了他的用意,时下也不急着追讨眼前人,想起宴云白之前说过孟翎的来历,此刻便先打量一番。

孟翎并不是个美人坯子,肖缨却觉得奇了,北祁之中的女儿,就算不论相貌,她这样身材的其实是不多。她外头穿着暗色衣裳,可见內衿露出黑段,里头应该是穿着她这个品级的黑段中衫,到底是六小姐身边的人,黑锦缎的品级应与肖缨是差不多的,可见她骨骼较大,个子都要比一般的女子高些,按世俗传统来说,这叫大脚女儿,愁嫁的。

既都是相似品阶的,都穿黑锦中衫,他俩倒不必论谁该拜谁了。

肖缨只想,如今这边是倭人作乱,滨海地界若说有外族,多是倭国或高丽的女人,但看孟翎一身上下,满是北边蒙族旗人的气质,才想起来方才宴云白透露过,内宗记载孟翎的受训地,并非大多数死士受训的黄山营,而是在主公新建的关外辽东营受训的。肖缨心道原来如此,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主公厉治建了新的受训营,可是教出了好徒弟,不然就在这几省,这些年,倒是没看见有这么大胆子敢犯死罪的。

肖缨略略自嘲,也不着急上去搭讪,一会儿自是要审她的。孟翎虽知有人在后尾随,自恃内力充盈,好大的架子,洗面饮水,偏不回头,一时叫人觉得有些好功托大。肖缨只管等着她,思量宴云白已经到了上游,她所饮之水,又如何干净的了!

宴云白在上游,飞身隐藏在大石之后,拿着手中的几个小瓶子,抉择之下,还是挑了一瓶差不多的,洒在了水里。不过是一债抵一债,不想太过毒辣,在水里撒的是化功粉,叫她一时之内发不出内力罢了。

撒完之后,倒是轻轻从上游漫步而下,仰面赏这片湖光山色,平日里他并不把玩什么,今日却将一直带在身上的折扇甩开,潇洒于这一片湖光之前。孟翎忽然觉察还有一人将她包抄,自知失算,怎能不气,看着眼前自己的面容倒映水中,没来由的伸手一甩,打破了水影,回身直冲肖缨赏了一句:“卑鄙。”

宴云白倒是看着好戏,只怕肖姐姐太直白,若拿自家的名头压她,结下这个明白的梁子,又有多大意义。

当即替肖缨先开口,道:“彼此,彼此,孟姑娘承让了。”

孟翎见后头来的宴云白穿着黑锦长衫,料到是在北祁内宗有些职位的,一时不敢言语相激。但看眼前的绿衣女肖缨无言,目光便又转向宴云白,细看之下,折扇上画的是古枝红梅,题字可见踏雪寻梅四字,这四个字可要灼伤人眼,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再看宴云白的脸面头发,并没有传言里的发鞭银链,始才略略放心。不过已猜想到眼前的少年可能是天健都的人,心底微微怯凉。

回说这扇子的来历,是张踏送的不假,但平时办事多由张踏亲自带着宴云白,用不上什么信物,这纸折扇也只是备需之物,并不常常示人,一旦没有张踏相伴,宴云白办起事来,就凭踏雪寻梅四字,宴云白于北祁,于江湖,通官通匪通州界,打着张踏的旗号,都要方便许多。

孟翎此刻虽叫不出肖缨的名姓,但在北祁是见过的,有些印象,刚才还念及可能是子信公子身边的徐氏,这会儿却想起来是凤衣小姐曲南殿的人了,更知道她是凤衣的左膀右臂,料到是为八燕讹传一事来寻仇的,是故孟翎一双冷目,知道此番不会好过,半分杀意隐藏心中,只是怕不敌。

就凭她的冷目幽幽,宴云白已然察觉了那心思,到底是被张踏训练的久了的,极是灵敏,这冷冷目光引得他很是不爽,早知道何必在湖水里撒化功粉,不如当头一掌,出手切实来斗,叫她长点教训!只要孟翎不运功,也不会知晓中了化功粉,宴云白虽已算手下留情,这人情果真是浪费了。

宴云白撂下扇子,在无心看这片湖色,无多言语,有些手痒是真的。因是曲南殿的家事,自己即便想动手,还是得看肖缨的意思。

宴云白:“所作所为,不要连累主人,你自己了结吧。”

孟翎一双眼难免幽怨,一直瞪着他,宴云白说出口的,可比刚才递上的纸条狠厉多了,子信公子青峦宫天健都的人放话出来,她又岂能不怕!

此刻,肖缨忽然想起娇主,转而想到那日在灵水县追邬明尧,便如今日追孟翎,心中难免自嘲,果真如娇主平日所说,自己败就败在这副性子上了,当日穷追不舍邬明尧,追来的尚算半个朋友,今日苦追孟翎,追到的确是个阴狠的麻烦,自己的腿脚总要走在头脑之前,可怎么是好。本就心绪不佳,自己对自己一番寒心酸苦,这满腹的愧对,也不知是愧对了娇主,还是愧对了自己,心道罢了。

肖缨无言开了宝剑,盘龙剑鞘落地,璇身已功向孟翎。她并没有孟翎高大,璇身又可见轻巧,宴云白虽有心看,但肖缨起势之时,宴云白心中明镜,她不会下杀手,可见优柔,料定了这个肖姐姐必然寡断之人啊!

孟翎身上无长剑,脊背后却有两把小太刀,蒙古人多称作马刀,因为多佩戴于肋下,是故也有称肋下插,这边中原腹地,倒是不常见,可见孟翎在辽宁营里所学的,也是够尽力了,大多数死士还是会选长剑,因为向往天健都的众多秘籍,许多人都期望拜读一日,是故都苦练剑术。

小太刀应是肖缨没有训练过的吧,此刻,打斗间也有些显得生疏,只见肖缨功势不断,斩杀却无,宴云白更感觉她是在难为她自己。

孟翎身材虽然高大,双手小太刀却耍的很好,肖缨的轻巧占不上什么便宜,力道又没有对手大,现在看来,可是多亏了宴云白的化功粉,肖缨加快速度之后,孟翎几次想运功,却运不起来,头上已经惊出了冷汗,就看她大手大脚的力度,要是在用上内力,肖缨此刻心神不稳,恍急之下,可能是要受伤的。打斗间孟翎狠狠瞅着宴云白,深知他动了手脚,又什么都不能说,旦看那嘻哈模样,问了也是遭人笑话而已,一时杀意露着满眼。

肖缨的剑法,多出于苦练,也只能自保而已,祁琳今年才出道,她们又能有多大的年纪,加起来还不如主公身侧的老臣‘果老’年纪大呢。

当年祁琳并未教她们什么上乘武学,拣选了一些适宜女子的内功剑术,便给了她们,从小因为病势汹涌,未做长久打算,亦不希望她们以后敢为曲南殿争势,回说这几年祁琳除了发病救治,就是训练八燕,还有在北祁调度安置人脉,为明源做过几次谋臣,不过是与张踏斗一斗手段,调剂平衡势力,前两年赶上她三哥祁鸣丧死,死的突然,伤心了这两年,还不算那次独自外出湖广安陆州;这些年看似没怎么样,生生死死,实在是折腾的人心浮动,肖缨她们在北祁之内,位置虽高,算不得什么高手。

斗了一刻,肖缨也累了,孟翎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她不知曲南殿是否下了命令要格杀,此刻仍然惊惧的很,背对湖水,一双眼睛盯着两个人,一丝也不敢松懈,不待肖缨喘口气,忽然,她又探出两把小太刀攻来,一阵猛攻之下,竟能叫肖缨退却了几步,孟翎急速回身高跳,宴云白阻挡不及,眼看着孟翎已经远远的跳入湖中,潜底一般扎了下去,天色暗下,湖面许久都没有人浮起来,想必她水性极好,已经游远了吧,肖缨一身汗已将衣服湿透,喘着粗气,此刻却没来由的觉得委屈,区区一个孟翎,自己都处置成这个样子。

肖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莫名跑走了,宴云白无法,在湖边也是抓不回孟翎了,飞步追上,急切问道:“肖姐姐,肖姐姐这是怎么了?”

肖缨才将已经被娇主革除遣散之事,告知了他。如此这般,全都说了,难免又是一阵心绪不佳,眼眶中再也藏不住泪水,宴云白听了,好不惋惜,自知已无法在和肖缨共事,转念还怕她也如八燕一般,最后落下个叛逆的风闻,就不好了,是故陪着她往回走,一路劝慰。

肖缨自知没有必要再回水榭了,待到市井中取了马,只道:“云白,今日就是你我别期,此行就当送行了。”转头策马南去,宴云白自知一己之力,不可能力挽狂澜,长声一叹,见她走远,便往东而去,两人分道扬镳,一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想那玉宽亭下一见,不过月余,五主出道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张踏那里,必然知情,一时也说不好,这是一副什么心情,只觉得烦。

离愁别绪,看官们待要看看,而今这些多情儿女,能有幸存活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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