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城是闻名的宗教胜地。
天柱山脚下风光绮丽,属荔城近郊,抬步可至荔城中心街区,举头便可见山峰飘渺,自然秀美。
百姓聚居于此,酒馆,房舍,来往过客,不至拥挤,也不显冷清。
“飘四方”的招牌分外引人注目,这是方圆十里最好的酒楼,有最出色的厨师,最下口的饭菜,最香醇的美酒,以及笑面迎人,春风拂面的老板娘。
酒楼整体有三层,入门底层是大厅,大中小餐桌几十个,上楼第二层是厢房,两面排开几十间,厢房内壁悬着画,各间之间是推拉门,便于合并,几十间厢房隔门同时拉开,便可做大聚会。三层有歌舞表演,亏得老板考虑周全。
跑堂们里外忙碌着,擦拭各处,清洁地面,管事跑堂随处走动,督察是否有遗漏细节没有到位。桌上餐具已陈列好,连餐具走向都精心校准。
正午,飘四方终于开业,食客盈门。
跑堂们鱼贯进出,传菜上菜。
“你怎么回事?!”坐于中间一桌的食客怒吼道。
这是一个小桌,桌面小,桌上菜样倒四色俱全。说话男子短须黑面,穿着不合时宜的旧衣,想是他做东。
“对不起。”上菜的青衣丫头低垂着头,刚刚本想好好的放下那盘菜,孰料竟泼了那男子一身。
那男子一脸枭峻,却看也不看青衣丫头一眼,只皱着眉,连连抱怨:“真是倒霉。”
跑堂小哥火速赶到,忙不迭致歉,麻利给那男子擦净衣裳,那男子又是一脸嫌弃。
重新布置了餐桌,总算他不再说什么。
那青衣丫头木立一旁。
“整天说些听不懂的话,现在怎么没话了?”一名跑堂道。
“读书读傻了,有些书呆子气罢了,到底没什么用。”另一名跑堂道。
青衣丫头听的明明白白,书呆子,那不是夸人的么?没什么用?大概是吧,在家母亲总这般说。你听不懂?怪我?
这青衣丫头是新招募进的跑堂。“飘四方”店堂气派,人员众多,管事跑堂随意登记了名字:何青青,小宗人。
“你,过来一下。”一名客人冲青青招招手。
“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么?”青青脱口就是这句。
“你不是这里的跑堂吧?”这是名高大壮健的男子。
“嗯,我是来投丛山书院的。”青青不擅撒谎。
“从哪里过来的?”男子问道。
“小宗城。”青青答道。
“小宗?难怪生的这样清秀。”男子又上下顾视了一圈青青。小宗是出名的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男子道,“你家里有什么姐姐妹妹,长得和你相似,方便介绍给我吧,我今年26岁,尚未娶亲。”男子一直炯炯有神盯着青青,此时递上名贴。
青青收了,点头答应。
又是一桌客人。
厢房中间的大圆桌围坐的满满当当。高谈阔论,谈笑风生。
青青怯怯的走上去,沏茶,热毛巾,这些她渐熟悉的一个跑堂丫头的基础活。
菜也上了,高个子跑堂小厮冲着青青咧嘴一笑。
他很照顾青青,青青充满感激。
一桌子美味佳肴,青青垂首站立于旁,想起在小宗时这样的饭局是不间断的,现在换了身份,却也并无不适感。
一人转过头来,冲着青青笑的起劲。青青瞧着那人浓眉窄脸,面小口方,中等身材,不胖不瘦,若是个姑娘,这相貌也不差了,偏偏是个男子,偏偏肤色暗黑。
“你叫什么名字?”他笑容满面的询问青青。
“啊.....请问怎么了。”青青大为不解。
“我是丛山书院谢师曾门下弟子,我叫严奇。”那人道。
荔城书院众多,从山名气最大。苍岛的灵山派名扬天下,毗陵苍岛的荔城却以书院闻名。东灵山,西丛山,文有丛山,武有灵山。从山书院正是在天柱山白云岭。灵山派武林中扬名的有一套“灵山七截阵”,颇得道宗妙义。
青青陡然想起曾看到书中介绍武林中的旧轶闻,说是郭靖郭大侠与夫人黄女侠便是相遇于张家口的酒馆之中,眼见这人相貌不恶,自己又是乔装出游,难不成又是一桩天降佳缘?
念及此,青青微觉面热。
叫严奇的男子笑的绚烂。
毕竟很久没有遭遇男子的倾慕,青青不好判定他的意图。
“你会来丛山书院?”男子问道。
“是的。青青答道,“你...怎么知道?”
“最近传开了,从山书院有一名女弟子,录了名,却在山门做起跑堂丫头。”严奇一直在笑。
青青不解,做跑堂,有吃有喝有住,人多又热闹,有何不可,又有什么好笑?”
“都说那名女弟子模样可人,今日恩师请客,我就想或有机会见着,果然心想事成。”严奇一面说一面不断打量青青。
青青被盯的颇为不自在。
宴席吃尽,诸人将散。
严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塞入青青手中。
“好好看看,纸上有信息。”严奇道。
青青收下。
此时席间一名老者瞥见严奇与青青聊得起劲,起身拍了拍严奇后背,“严奇,好好把握啊。”
青青困惑益甚,心中七上下。
酒足饭饱,各人纷纷起身离开。
青青等一众跑堂可好收拾残局了,站着伺候老半天,脚酸腿酸。
七嘴舌正边聊边卖力干活,众人就听着屏风之外凄凄切切的哭声吵个不停。
推门出去就见一名身着薄衫的女子踉跄奔出,哭闹不休。
两个人后面追过来,左右把住了女子胳膊,令她不至倒地。她却终于失去了重心,瘫倒在地。
那女子面色苍白,头发黑长披散着,鼻梁高高,嘴唇红红的嘟着,面容姣好,身形苗条,是一个标致秀丽的美人。
“哇”地女子吐了一地,酸臭难闻,跑堂们纷纷掩住鼻口。
那女子自顾自的挣扎,扑通一声坐倒在秽物上。
青青心道:如此漂亮年轻的一个美女,竟如此看不开,这般作践自己?当真暴殄天物,玉落淖泥。
青青得空展开字条:今晚于伴月亭相会,严奇静候。字迹工整,想不是匆忙所写。
青青在荔城已半月有余,酒楼里没什么谈得来的朋友,颇感寂寞,有人相邀,欣欣然便去了。
灵山脚下,碧水池之上便是伴月亭。
青青走得近了,只见严奇正对着碧水池若有所思。
“来啦。”严奇见到青青,又惊又喜。
“对了,你是哪里人?”严奇问道。
“小宗。”青青道。
“哦,那可是个好地方。”严奇略一停顿,道:“我家在天游山,那里...那里风景是很美的。”
“天游山?”青青知道天游山,那是个荒僻之地。
“你录了丛山哪位老师门下?”严奇问道。
“黄慕唐。”青青道。
“哦,这人极有名声的。”严奇道,“学成又怎样?真要去做女状元么?不用说你,我这边正要拜离师门,投奔福州府去,以后依旧要科考,白白浪费大好光阴于从山。”严奇道。
“你那里不必去了。好好的一个书香门第,非要去做跑堂。”严奇道。
“做跑堂怎么了?有得吃有得住,不偷不抢,平日还热闹。”青青道。
“别人会瞧你不起。”严奇道。
“瞧不起怎样?瞧得起又怎样?”青青不以为意。
“哎,到底是哪里想不开。”严奇顿足,“你现在是佳人一个,继续下去,气质要流俗了。”严奇颇为痛心疾首。
蛙鸣一片,夜渐渐凉,一轮又圆又大的月亮金澄澄的悬于凉亭之上。
青青道:“我要回去了。”
严奇眼见青青这样稚幼水灵,心火愈烧愈旺。
青青听他呼吸渐粗,气息渐近,退后两步:“你....。”
“我是诚心对你,青青。”严奇边说边又近了一步。
“可是......”青青奋力推开他,掉头就跑。
刚刚想起,黄蓉有软猬甲,她没有啊。她丝毫不会武功,黄蓉初出江湖时,武功大于郭靖滴。
“青青,你......”只听严奇的声音断续于身后传来,“听我说....回来......”
青青慌慌张张,魂飞胆破。却是怎么也不肯回来的。
哎呀!”青青一头撞在一件东西上,撞了个头昏眼花。
“哎,你怎么了?”
青青定睛一看,原来撞到了一人身上。
月光之下只见这人身材高大,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少年扶稳青青,“你......没事吧?”
“没.....没事。”青青本欲直言相告,转念想这是桩糊涂事,不提也罢。
“是见着什么可怖之物了么?”少年关切地问道。
“是...是蛤蟆。”青青想起幼时在乡间玩耍,晚上是有很多蛤蟆蹦跳来去,一不留神都要踩到。
“啊...你胆子真小呀。”少年笑了起来:“那还这么晚出来瞎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