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询看着这座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毕竟,这夏宫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除了庄严华贵之外,在他看来,还背负着满满的罪恶。
此时的两人竟然都是这般抬头瞧着,一同停下了步子。
楚誉看到城门上有放哨的士兵,还有刚刚一抹熟悉的黑影,转身划过,他盯着望了好一会儿,黑影没有再出现。
他低眉想了一会儿,没有想到什么。
终是这一日,来到了他们所谓的龙潭虎穴。
城门前的两座巨型深黑色石雕,就像是两只凶猛的野兽,怒目圆瞪的伸出了庞大的手掌,还有那无比锋利的巨齿,好似下一秒就要扑过来一般,在阳光下伺机而动。
楚誉收回了眼神,面色从容淡定的大步跨了出去,其实他每走出一步,心跳声就在耳边响一次,特别清晰。
魏询也紧跟着楚誉的步子,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城门前,门口的士兵见两人前来,却都面无表情,眼神所看的位置也一直没有变,就那样的举着大刀,直直的站在太阳之下,一言不发,就连额头的汗滴到了眼睛里,都一动不动。
魏询倒还在内心怀疑着,这两人是真的人,还是只是人像而已。
楚誉和魏询两人对视之时,却突然看见眼前的巨大城门发出了一阵声响,随即地上的影子动了,城门大开,定睛,只看见迎面来的是一批黑衣女子。
那群女子一个个神色严肃,步履一致,黑色的瞳孔就像是没有生命迹象的亡人,但她们依旧一步一步的走着,走的稳当,走的整齐。
楚誉很快便发现她们每个人的腰间都佩戴着一块银牌,这牌子上的花纹倒也很是熟悉。
看来,这便是西北只听其名便叫人闻风丧胆的那批女杀手,无情无欲,只会杀戮。
领头的女子在其余人都停了步子后走上前,楚誉倒是看不懂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像是没有任何心事,也没有任何思考。
“夏王已经在等你们,随我来吧。”
她说话时,除了唇动了动,眼神较之前也没有偏差毫分。
这样的形态不经让魏询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训练,才能让女子都达到这般的程度。
楚誉听罢的微微低头。
想必,夏王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行踪,身份,甚至是来意。
其实,楚誉之前已经料到了。
只不过他现下想知道的,就是踏入这个门,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进去后,只能看得见众多五彩缤纷的,印有夏氏独特字符的旗帜,正正的插在大道两旁,旗面被风吹的呼呼响动,没有间断。
大道的正前方,是宽阔且高大的巨石台阶,放眼望去,数量根本无法一眼估计的清,只能让人觉得那台阶很高很高,很长很长。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是黑的,尽管阳光依旧照耀,但是夏宫内的隐秘气息,无法掩盖。
楚誉和魏询都觉得,这段路特别的长,他们走了特别的久。
上了台阶,入了大殿。
只见殿内已有众多夏氏族人在此等候,当然,楚誉还看见了几个眼熟的。
那几个在客栈遇到的壮汉,就在大殿高位之下,领头的身上戴的银牌,他还依旧记得明白,那日树林里的银光,刹那在脑中闪过。
果然。
抬头,看见的是高位,那悬挂起来的虎皮颜色依旧鲜艳,就仿佛那只虎依旧有灵气的在此休憩,向下,一张独坐,铺的是狼皮,高高的背椅上雕刻的依旧是些看不懂的图腾,仿佛还夹杂着一丝血色。
高位上的那个巨人,就是夏王。
他微卷的头发已经有一些泛白,身上穿的是黑色裘衣,更撑起了他的威猛,脸颊亦是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唯有他的眼神,好像他的年龄不符,那双眼带着亮光,就像城门外所见的那两只巨兽。
看着猎物,随时会伸出魔爪,将人吞下肚。
殿内虽是众人,但是没有一丝嘈杂,楚誉和魏询此时,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由殿门口,直到正中央。
随即,二人一同跪下,行了大礼。
毕竟是来投奔的,面子上要做足了才是。
“后梁楚誉。”
“后梁魏询。”
“共祝夏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二人的声音,传遍了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弯腰卑躯着,魏询其实强压了内心的所有不满与愤恨,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除了余音,好像再无别的声响。
二人就这般低头跪着,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此时的夏兖满吉只是静静的玩弄着手指上的金戒,眼角的褶皱叠加在一起,叫他看清殿下的人?毕竟他是有些老了。
“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完吧,否则,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夏兖满吉尝试着去看清殿下两人的模样,谁知两人却都屈膝低着头,就像跪地求饶的囚徒一般,让人懒得再看。
楚誉听言,静静的起身,魏询起来时,还没什么好脸色的拍了拍衣衫,抖了抖手脚。
他还从来没对一个人跪过那么久。
楚誉不紧不慢的从胸前拿出了一副卷轴,在手中转了一圈,夹在了两指之间。
“看今日这阵仗,想必夏王早就清楚了我们二人的来意,为了证明诚心,我们二人特地给夏王准备了一份礼物。”
听到礼物二字,夏兖满吉抬了眼,这次他看见了台下的两个翩翩公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也算是有胆量。
领他们进来的那位黑衣女子上前接了楚誉手中的卷轴,步上了台阶,递给了高位上的夏王。
只见他颇有兴趣的打开看了一眼。
“夏王,这是后梁驻扎在北部的精兵分布图,您若根据地图所指派兵前往,那么您定能获得后梁北部的势力,扩大疆域这样的好事,想必夏王是不会拒绝的。”
楚誉根据之前在后梁便商量好的计策一言不差的进行着,其实精兵分布图是假,但是的确会有兵在地图所指之地驻扎,真正的精兵却在暗处,只要夏氏发兵,那么后梁的精兵便会在周围将他们包围,再一网打尽。
其实他知道,这样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而已。
夏兖满吉弯了弯嘴角,随手便将地图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然后继续把玩着戒指。
“我想听听你们的原因,为何投奔夏氏的原因,若你们说的有趣,我便考虑留你们一时。”
魏询听言紧紧的握着拳,他内心只觉得像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统治西北,更不配做什么王。
“原因就是,老子在后梁呆腻了。”
魏询紧盯着高位上的人,自从见到夏氏城门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便想到了当时蒙氏被灭的场景,听说那时,夏兖满吉依旧采用的是偷袭的手法,同这样的小人说话,他自是没什么好语气。
此时楚誉注意到了魏询有些波动的情绪,伸手去碰了他的手臂。
在敌人面前,最好是稳如泰山,不露马脚。
“夏王应该知道,我们二人在后梁,除了有个名位之外,并无实权,这些年我们虽一直尽心尽力辅佐皇帝,可是他眼中却独重视太子一人,将我们排挤在外。是人,必有其志,因此我们二人自然是希望有所作为,但是却都不甘于再为后梁效命,如今西北夏氏势力之大,恐怕后梁已经无所能及,夏氏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所以就当我们二人有先见之明,才来投靠夏王,想着在此,我们二人总能有些用处,也定能讨得些势头。”
楚誉不慌不忙,镇定的表达着此行的忠心。
此时隐藏在殿后的夏亦瑶,默默的注视着殿内的一切,听了楚誉的话,她轻哼了一声,只觉得这些话未免太过虚假了些。
高位上的夏王,也皱了眉头。
他貌似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然后说了句。
“这个原因,无趣。”
随即他打了响指,顿时周围的人都拔刀涌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包围。
魏询此时却表现出了非一般的镇定,可能是沙场经历多了,这样的场面,已经不足为奇了。
楚誉下意识的握着腰间的长剑,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你们觉得,拿一张假的地图,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夏兖满吉就会信你们?若我是那种很好糊弄的人,恐怕我现下早已入土了。你们即将要去的地方,是夏氏的地宫,那里,会有一些很好玩的兵器,等你们去试试。”
夏兖满吉说罢便笑了,那笑声就像是被关在囚牢里很久很久的牢犯发出来的一般,有些尖锐,又有些无奈。
此时周边的人提着刀围得越来越近,其中的两个黑衣女子大步向前拔刀出手,就在魏询刚刚拔出银剑的瞬间,便看见楚誉快速挥出长剑,用力直下,重重的将剑插入了脚下的石地中,俯身之间,众人都顿了。
楚誉抬眼,看着高位上的夏兖满吉,微微一笑。
楚誉很少有这般邪魅的表情。
他说道。
“夏王,我还有一个礼物。”
此时已经到了午间,殿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将插入地底的那把长剑,照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