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向的福元坊长约五里，大大小小开着几百家店铺，永宁朝排的上的商号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往日就十分繁华的街道，今日更是热闹非凡。各种小摊在街边如流水般摆开，卖吃食的卖灯笼的还有卖艺变戏法的，几乎每个摊子前都挤满了人。

杭云素一行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本以为夏淑祺定会忍不住要过去玩，结果她一路也只是眼馋地看一看，竟没有去凑热闹。

杭云素只道她是怕给她们添麻烦，毕竟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不过梁九熙安排了两个护卫跟在她们身后，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便主动在一个卖糖人的铺子前停下，替留在船里的几个丫环各买了一串，交给护卫拿着。有她这么一开头，夏淑祺果然也跟着流连起来，一行人放慢了脚步，走走停停，兴致勃勃。只有梁九熙时不时望一望前面，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她注意着没在人前显露。

微醺的灯火之下，杭云素一身月白衣裳尤为显眼，腰间那一抹红色更是娇艳，来往人群有不少姑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打量。她很久不在人前这般显露，本有些不自在，但想到铺子的事，便渐渐不去在意这些视线。

松鹤楼在福元坊的北边，是燕京数得上的酒楼之一，今日生意极好，几个临街的包厢更是早早就被高价订走了。云字号包间里，两个年轻男子相对而坐，小二上了菜后退了下去，将门重新关上。

“今儿怎么没出去玩玩？我听说万红楼那边可安排了不少节目，你那老相好白柔姑娘也要登台，你不去看看？”元晖放下酒杯，望着对面好奇问道。

梁沛掀掀嘴角，语气微嘲：“我大半年不在燕京，她自然有了新的入幕之宾，我去不去有何关系。”

元晖啧了一声：“这话听得有些酸哪，你可是咱燕京出了名的美男子，又出手阔绰，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为一个白柔这般失意。来，喝了这杯，别想这事了。”

梁沛倒不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但也没有多解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喝闷酒，连个作陪的人都没有？”元晖又道。他今日是迫不得已才推了好几个约来了这儿，在门口正好碰见了梁沛，两人便凑到了一起。

“有点事办一下。”梁沛回答得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你呢？怎得也是一人？”

“嗨，别说了，还不是让我姨母给逼得。”说起这个元晖就头疼得厉害，赶紧又灌了口酒。

朝外头热闹的大街瞄了一眼，他想起什么笑道：“对了，今儿我姨母家那表妹好像约了你府里一个妹妹一起出门，结果咱俩又碰上了，还真是巧啊！”

“嗯，是二房的五堂妹。”梁沛随口答道。

“哦...”元晖点点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便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说了一会，他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回头时发现梁沛也正看着外面，这才发觉他好像和自己一样，总是隔一会就会瞧瞧外头的动静，不由奇道：“你也在等人？”

“...嗯。”梁沛顿了顿，点点头，“五堂妹应该会来福元坊，家里人不太放心，让我留意关照一下。”

咦，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等一下，姨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却是让他来干另一件事。

他打量了眼梁沛，一脸怀疑道：“我认识你也好几年了，还从没听说你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兄长，连隔了房的堂妹出趟门都亲自跑出来当保镖？不对，你肯定是有别的事。”

梁沛挑挑眉，既没点头也没否认。

元晖更是好奇，想了想，一个念头忽得窜进脑中，不由吓了一跳。他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这次表妹她们还约了个姑娘一起出门，你可知道是谁？”

“哦？是谁？”梁沛饶有兴味地问，似乎对那个姑娘很感兴趣。

“你真不知道？”他脸上表情太过玩味，元晖眯起了眼，审视着他。

“我确实知道。不过...”梁沛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地道，“你也知道？”

还真是这样！

元晖一时激动，腾地一下站起了身，见梁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方才意识到失态了，轻咳一声又坐了下来。

“我说，你都打了这么多年光棍，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竟还专门跑到这里来相看？”他嘿嘿笑道，有些惊奇。

梁沛在燕京公子哥儿里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花坊青楼的常客，因着是个不爱束缚的性子，二十有四了还未婚配。

“母命难违。”梁沛淡淡道，视线掠过窗外的人流，语气微哂，“不过现在我倒是想看看这姑娘到底有何不同，竟让你我都被困在这里，围着她转。”

元晖摇摇头：“你可别打她主意。”

“怎么？你对她有意？”梁沛挑眉。

元晖一口水差点呛进鼻子里，连连挥手：“哪有，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那是为何？”梁沛被勾起了兴趣。

元晖不答，只道：“你别多问，我不会害你。燕京那么多待字闺中的小姐，你随便挑，这个就算了。”

梁沛没应，心下却越发好奇，再次扫了眼窗外，在人群中看见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到了。”

元晖话音一顿，连忙凑过去看。

楼下人流熙攘，街对面有不少人正围在一个皮影戏摊子前观看。他仔细瞧了瞧，先认出了夏淑祺，再一看她旁边那白衣少女，便是之前见过一面，也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模样不错。”梁沛也注意到了站在梁九熙边上的杭云素，视线在她身上微一打量，勾了勾唇角。

想起他往日名声，元晖不由皱眉：“你想做什么？”

梁沛闲闲收回视线，朝他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都来了，下去打个招呼。”

“你真要去？”元晖瞪大了眼。

梁沛没理会他，袖子一甩径直大步出了包厢。

“哎，你等等我！”

元晖回过神来，赶紧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