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结果(一):一心学术,不关风月
努尔比亚跑了,赤着脚,单着衣,周婼甚至拉不住他。
新城的雪,美但能要人命。
将近年关,厚重的雪花漫天飞舞,努尔比亚病发,失去理智疯狗般窜进枯木灌林,不论身后不远处的周婼怎么叫,他都不回头。
周婼跑到树林深处的那个枯树洞,跪在洞口,脱下御寒的羽绒服,给努尔比亚穿上,拿下暖融融的手套,套在努尔比亚被冻的冰凉的赤脚上。
“野种不是我,我不脏……不脏……不是,我不脏……不是野孩子……”
周婼眼含热泪,冻的哆嗦,青紫着嘴唇,紧紧的握住努尔比亚的手,掏出手机,找到他们一家四口的合照,放到发病的努尔比亚眼前。
周婼的两只脚总共缝了六十三针。她的左臂因为脱臼错位打了一个月的石膏。
2008年夏末,周婼还是那个在校园里自由自在的大学生,她应穆瑜请求,打着石膏参加可海市大学辩论赛总决赛,打败了法学院,外语学院和文学院,帮助医学院躲得了第一个辩论赛冠军,拿到了五万元的奖金和两天一夜高级奢华别墅奖励券。
海市大学会议中心。
穆瑜和辩论赛成员高兴的冲上领奖台,接受海市大学副校长袁海风颁发的奖牌。
周婼坐在台下,看着那沓红票票,终于笑了出来。
“拿到钱了~”
医学院支持者喧闹庆祝的掌声充斥着辩论赛会场。
法学院辩论赛的队长严信看着热闹非凡的医学院片区,抱着亚军奖牌和一万块钱,起身,准备悄悄溜走。
“丢不起脸,要逃跑?”
严信疾步走到会场后排时,看见了悠然自得的法学院前辩论社社长。
“嗯。”
“挺诚实的。不错,没失了法学院最后一点脸面。”
男人放下二郎腿,站了起来,推了推镜框:“怎么会输给医学院?”
严信不懂这个问题的意思。面前这个人是已经知道了这次法学院输给医学院的缘由,来拷问自己这个队长是否找到了输给医学院的原因,还是只是想问他这个辩论社社长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输掉法院唾手可得冠军奖杯?
“因为医学院有匹黑马,是我们粗心大意了。”
听到严信的回答,男人点了点头,拍了拍严信怂落的肩膀。
“律师最忌讳的就是粗心和大意。吃一堑长一智,回去反思反思。”
“知道了。”
“去吧,第二名,也要好好庆祝庆祝。”
严信听到这个话,羞的脸都抬不起来,低着头,想赶紧逃离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扇自己两巴掌。
“严信!”
严信快步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喊住他的男人。
“医学院的黑马是哪个?”
严信以为,他被叫住,是因为会错了意,不该偷偷逃离会场,一声名字,吓得他眼冒金星!
“啊?医学院的黑马?哦!医学院的黑马是前面那个左手臂打着石膏的女孩。”
男人望过去,打着石膏,应该很显眼。
“是第二排站着的那个长发学生吗?”
严信退了两步,走到男人身边,定睛看了看。
“是,她是医学院大三的学妹,刚18岁,比我还小一岁,而且…”
严信差点说秃噜了,这可是在法学的教授面前,他要注意分寸!
“而且什么?还有比你那第二名更丢人的事吗?”
严信直摇头:“不是。”
穆瑜抱着奖杯开心的抱住周婼:“婼婼~,你太厉害了!!我,算是扬眉吐气了!”
“我的条件你别忘了就好~”
穆瑜失了轻重,双手重重的拍打周婼的肩膀:“当然!君子一言,十匹马都追不上。以后,你且安心学习,什么花花草草,比赛辩论,都近不了你的身!我会安心陪着你进实验室,和小白兔,小白鼠打交道。”
周婼疼得一个机灵,后排的庄游见势立马倾身拉走穆瑜的手:“小心点,周婼她有伤!”
“没事吧,周婼?”,庄游关心的问道,想伸手揉揉她被拍打的肩膀。
穆瑜看着庄游急切的样子的面露一丝苦涩,但一闪而过,轻轻摸摸周婼的右臂:“对不起啊,婼婼,打疼你了吧?我赔你一个月的早饭,好不好?”
周婼摇摇头,浅浅一笑,转身退了一步背对领奖台,看着庄游没有触到她肩膀的手悻悻的收了回去。
“没事。快拆线了。走吧,我饿了,这里离法学院近,我们去吃法学院食堂的煲仔饭,好久没吃了~”
“好!听我家婼婼的~”
严信看着转过身的周婼,抿了抿嘴唇:“学长,她很漂亮。不仅学习好,双商高,人nice,还长的漂亮!您也看到了,是不是很惊艳?”
男人沉默半响,直到一众人拥着她从身边走过才缓神:18岁,太小了!
“站在这是觉得还不够丢人吗?”
严信吃瘪:袁大神果然一心学术,不关风月!
“学长再见~”
周婼辩论赛结束后的第三天,杨力的案子开庭审理。周婼没有出席,只是回新城跟着周瑞良去了趟警察局,接受了一番问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回了海市,继续学业。
三个月后,新城冬至,
正如周婼所料,杨力没死,但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他双臂神经尽断,丧失原本功能。膀胱,直肠尽毁,为保命,医生连上肠子在腰间挂上了尿粪袋。至于他那个被扎破的右肾,确实也没保住,尽管医生一再保肾,最终也还是没保住。住院两个月后,杨力的右肾发生了神经性萎缩,只留一个左肾运转排毒排尿造血。
努尔比亚洗胃治疗过后又在全身麻醉状态下做了下体切开缝合,在ICU昏睡了很久。
夏去秋来,落叶满地,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男孩缓缓睁开了双眼,迎来了他的新生。
接努尔比亚出院回家那天,周婼请假,订了机票从海市飞回了新城。
周瑞良开车经过新城市小学时,专门停在了学校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并且在校门前给努尔比亚和周婼拍了一张合照。那是第一次,周瑞良看到这个六岁的孩子笑了,笑得灿烂而热烈。
这张照片由李琴寄给了塔塔村的校长以及努尔比亚的爷爷拜合提合亚尔。
后来,周婼没再回去过塔塔村。所以,她不会知道,爷爷离世的那个床头,还挂着她寄回去的那张照片,相框质朴,相片珍贵。
爷爷是在那年夏天过后的两年后离世的。因为心梗,梦中离世,走的很安详。
而奶奶本来就因为孙子的事遭受打击,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老伴骤然油尽灯枯,她一个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数着时间过日子。同年,在爷爷走后的那个的冬日里,悄无声息的咽了气。
爷爷去世时正值周婼大四期末考试,周瑞强和李琴商量过后,终究隐瞒了这个消息,没有告诉远在海市求学的周婼,而是两人带着努尔比亚回了塔塔村,为爷爷举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在塔塔村停留了一周左右时,奶奶便催着让努尔比亚赶紧回学校念书,态度及其坚定。周瑞良不便推辞,带着即将跳级上初中的努尔比亚回了新城,参加小升初的最后冲刺。
同年冬天,春节前夕,校长打来了电话,说奶奶去了,葬礼已经办过了,让努尔比亚不要再回去了,还嘱咐他让他安心在新城过年。
周瑞良知道,这个消息对心绪不稳的八岁努尔比亚来说很残酷,甚至可以算是致命打击!但周瑞良必须要告诉他,因为,那是对他有救命和养育恩情的恩人。
那是第一次,从小学到初中常年霸居年级第一的努尔比亚的成绩下滑,跌到了年级谷底。
自知道奶奶离世的那天起,努尔比亚就带上了爷爷奶奶的留给他的和田玉坠,抱着爷爷奶奶遗像,一句话不说,一口饭不吃,呆在自己房间里。
李琴和周瑞强因为太担心孩子,也是食不下咽,留着饭菜在桌子上,一直守在努尔比亚的门口,不敢进也不敢离开。
第二天深夜,李琴实在是忍不住,就悄悄进了努尔比亚的房间,这才发现,努尔比亚躺在床上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已经开始呓语谵妄。
不过好在送医及时,降温有效,没有什么大碍。
努尔比亚这一场大病,烧了身子,灭了心火。一夜之间,他重新振作,更加刻苦卖力的学习。
2012年,周婼硕士毕业,决定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十一岁的努尔比亚也跳级,考入了新城最好的高级中学。
同年,周瑞良和李琴以及周婼在努尔比亚的同意下递交申请,申请收养这个在他家已经生活了六年的男孩。
这时,袁雪找上了门。
她挽着L牌的包,穿着香牌的最新款,脚踩皇家产的限量高跟鞋,不请自来。
“嫂子,您帮我劝劝大哥,这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孩子入周家的族谱?这个可是触及我们行善的底线了!”
李琴看向努尔比亚的房间,压低声音:“孩子刚放学,在房间写作业,我们去书房谈。”
袁雪甚至都没看努尔比亚一眼,无奈叹气的被李琴拉去了书房,周瑞良紧随其后。
其实努尔比亚的名字是女生名字,这是拜合提合亚尔原本给自己未出生的孙女的起的名字。
李琴和周瑞良办收养手续时,并没打算给努尔比亚改名字,但是,努尔比亚却说,奶奶留给他的遗物里有一个银锁,那上面刻了一个一个人汉子字“林”,应该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东西。所以他应该是汉族人,既然是汉族人,那就把名字改了。于是努尔比亚给自己改了名,姓周名比亚。李琴直到,他和周瑞良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周婼看着门口精致的高跟鞋,狐疑的看着站在书房门口的努尔比亚,问道:“亚亚,站在那里干嘛?爸妈呢?家里来谁了?”
女人冲天的怒喊声,还带着哭腔。
“嫂子,革文马上就要进中枢了,你和婼婼不能因为可怜一个孩子就把他入到我们周家的族谱!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万一骨子里流的是哪个锒铛入狱或者在逃罪犯人的血,革文所有的努力就算完了!还有光也光其,他们的未来是必定要往那高处走的啊!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前途坦荡的两个侄子就这样被一个野孩子连累,一辈子只能庸庸碌碌,虽然才华横溢却无施展之地吗?他们可是周家的未来,可是你亲生的侄儿啊!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赌上婼婼,光其,光也,还有瑞良,革文的前途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