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8章 亭中小叙(1 / 1)道三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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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坐下吧。”秦王随意地在亭中石凳上落座,在身旁的石凳上拍了拍手,示意道:“望北过来坐孤边上,这里不是朝堂,不用那么严肃。”

三个世子都在亭中,唯独对顾晨这么一个外人态度亲切,令三人有些神情古怪。

其中唯有大世子脸色最为不悦,虽说不敢表露在秦王面前,但斜撇过来的眼神,还是能让顾晨感受到其中的怨意。

且不说赵冯冯的失踪令他心烦意乱,秦王对一个臣子竟比他们这些儿子还亲切,着实让人吃味。从小到大可还没有人可以挨着秦王落座的,如此殊荣第一次竟给了一个外人,更令他不能理解。

赢竖倒是颇具深意地看了顾晨一眼,就又变成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世子,嬴驷依然是一脸玩世不恭的嬉笑,哪怕是在秦王面前也没有多少收拢。不过顾晨可以看出,秦王对这个纨绔子弟一样的三殿下倒是眼神柔和,偏爱之色尽显于脸。

顾晨只看这父子四人就像是在看一场大戏,不过也将三个人的性格在心里做了一遍对比。大世子喜怒形于色,虽然脑子不大聪明,但也最不用担心他会在背后使刀子。二世子看起来文质彬彬,谦谦有礼,但最令顾晨防备,明明同他年纪相仿,感觉却像一个城府很深的老贼。至于三世子,则完全看不透,后者说一眼就看透,但是经历过姬倡之后,顾晨对王室中人都多了一个心眼,王宫里傻子是长不大的。

顾晨小心翼翼地挨着秦王落座,三位世子也各自按顺序坐在两旁的石登上,秦王这才悠悠开口,“望北刚从齐国回来,觉得齐国如何?”

有些出人意料的问题,顾晨思考了片刻缓缓道来:“临淄的风土人情同咸阳大不相同,但又有相同之处。”

“哦,说说看。”秦王就像一个唠家常的长辈,一脸笑意把苍老的岁月痕迹挤成好几道褶子。

“衣食住行都大为不同,但精气神却出奇相视,有大国的气韵。”顾晨没说的是,两国子民虽然精气神比洛邑更足,却少了洛邑的自由轻松。顾晨刚到这个时代就是在洛邑生活的日子没有半点不适,就是因为洛邑的大环境反而更像是后世那个平等的社会,那里的阶级不明显,百姓不惧怕官府,就连商人都敢堵着王城找姬赐要债,所以也是他之前一直不愿离开的洛邑的主要原因。

顾晨一边说就见秦王赞同似地点着头,“齐国毕竟历来强盛。”这话也只有秦王敢说出口,只听他下了断语后转过话锋又说道:“不过孤的大秦也不差。老秦人别的没有志气当足,哪怕大秦疲弱之时,所望向的目标也是这朗朗天下,九州之地非大秦莫属。”

他说这话时目光在顾晨脸上停留了片刻,直到见对方露出惊讶的神情才略过继续言道:“老秦人就是凭借这这股子志气,在赢家数代人努力下,才走到今天这般强盛的地步。”

顾晨随着秦王的语气节奏应承着点头,刚刚的惊讶是他假装的,昨夜在密室之中见到的九州沙盘,从秦王的话中说出来,本不用太过吃惊,可是他依然下意识地装作吃惊的模样,正好消除了秦王最后的一丝怀疑。

只听秦王又说道:“只是大秦的军队强悍,不惧怕天下诸侯,但是强军只能造就霸秦,却不能造就强秦。文治武功一样都不可缺,天下的一统非强军可达成的。否者诸如百年前的齐、越、吴等诸侯,兵势何其强盛,可如今所剩者只有齐一国,其它皆化作尘埃。”

秦王的一番简介,令顾晨由衷佩服,作为一个霸主没有被眼前的强势说迷惑,还能看出其中的不足,如此理智的霸主才是最可怕的霸主。顾晨心里隐隐觉得,这个时代虽然有了变化,但历史的车轮似乎又在慢慢纠正自己的轨迹。

亭中几人都在消化王者的豪言,秦王突然问顾晨道:“听说齐国的新君设立了一个叫做科举的制度,用来广纳天下寒门子弟,望北你从齐国回来,与那新君又相熟,不知可否知道?”

科举顾晨当然知道,可以说他比这天下所有人都熟悉。当初见林行道推行这项制度时还颇为惊讶,历史上的进度又被提前了,可是历史已经劈了叉了,也不差这一两点的变故。见秦王问起,他便点头应道:“知道一些,是一条广纳贤才的良策。”说着他将科举的优缺点都大致地同秦王详解了一遍。只看秦王眉眼舒展,就知道他也看上了这条计策。

只听秦王略带高兴道:“既是良策,就当采用。望北觉得大秦可否沿用此策?”

顾晨点点头:“大秦尚武,文道衰弱,寒门子弟读书者甚少,但可以把广纳寒门子弟,通融变更作广纳天下贤才,吸引别国俊才投奔。”

“呵呵,说得容易,既是贤才,又为何要远走他乡投我大秦?”赢正不适时宜的冷嘲热讽声起,顾晨却早有应对地说道:“自然因为大秦强盛,更重要的是大秦并无世家把持。齐国行科举之策就是因为世家把持朝堂,不得已才想出此策,纳寒门以摆脱世家的把控。但各诸侯国世界经营都数十上百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这些百年的世家。他们人才济济,跻身一国上下,哪有那么容易被这些寒门子弟压制。这一策还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沉淀,才能初具成效。如今的齐君即便有心对付世家,也不得不做出让步与妥协。寒门子弟想要崭露头角,又不知有几多难。可是!”

顾晨停顿片刻,提高音量继续说道:“大秦就不同了。大秦只有王室,朝堂上并无世家林立,现有的官员也都是之前的变革的纳贤令招至。”

“那就继续沿用纳贤令不就好了,何必再多此一举?”嬴正似乎一定要同顾晨作对一般突然又插嘴道:“如今的大秦不是一样强盛?”

顾晨呵呵笑道:“大殿下以为世家是如何形成的?”

嬴正一时语塞,就听顾晨继续说道:“先由王室纳贤,成百官。再世代相传沉积,曾经的百官就是日后的世家。以前大秦百废待兴,朝中无可用之人,自然可以特事特例,千金买马骨。可是如今朝堂之上人才不少,再招之人自然要择优取用,何为优?不是百官中谁可以一言而定。”

“难道父王也定不得?”这句话倒不是嬴正挑刺说出口的,顾晨瞥了眼立即闭嘴的嬴驷,继续反问秦王道:“君上以为呢?”

秦王沉思片刻,显然有认真考虑一番,才摇头说道:“若是武道,孤尚可,经营治国,孤非智者。”

似乎对秦王的坦言早有预料,顾晨笑道:“人生在世情面二字最难理清。若是继续沿用纳贤令,难免顾忌了情面而完了本质,届时庸才因为情面而上位,对那些真正有才学的才子不公,也对君上纳才的本意不忠。”

“但科举制度就不同了,君上可请诸子百家出题考教,真正有能者方能脱颖而出,再由君上钦点贤才,可称的上天子门生,这般为权为官者既不是那家,也不是这家,只有君上一家。”顾晨一翻明理清晰,特别那句天子门生令秦王大赞。

“好一个天子门生,孤就是天子。”秦王不禁想到曾经的天下共主周天子,一时自比天子,当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孤果然没看错你。”

秦王很是高兴了一会,忽然眯起眼问顾晨道:“望北觉得孤的这三位儿子如何?”

顾晨一怔,三位世子就连一副玩世不恭的嬴驷也将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顿时由如数把尖刀刺来。这是一道送命题,顾晨小心翼翼地问道:“君上,臣能否不答?”

“不能。”秦王很干脆地回道:“孤随意一问,望北随意一答即可。”

呵呵,我哪敢随意。顾晨心里冷笑,眼看三位世子的目光就要把自己扎死了,他想了好半天才慢吞吞说道:“诸位世子各有千秋,非龙及凤,实非臣下这样的凡人可断。”

为了避免陷入王室纠葛,顾晨丢了一句万金油出来,想要蒙混过去。见秦王似乎真的只要他随意一答,并没再计较。他正想松口气,只听秦王又问道:“那望北觉得谁更有能力替孤去行这科举之策呢?此策望北最为熟悉,想来不会再跟孤说无能为力的话吧?”

,这跟上一句问题有区别吗?面对着又一道送命题顾晨表情挣扎。只怪他刚刚说了一句天子门生,如此那位世子替秦王开办科举,不就意味着这位世子就是代替秦王做天子那人吗?顾晨感觉到三道目光更为炙热,就要将自己扎了个通透。哪怕是赢驷这位平日看起来对王位漠不关心的家伙,此刻也是心中隐动,眼睛直直盯着顾晨嘴唇,只想第一时间听见这双嘴唇上下一碰说出来的人名。

顾晨扫看了一眼三位表面轻松,实则紧张的世子殿下,嘴角一扬说道:“臣觉得都适合。”

秦王一怔,对顾晨的和稀泥有些不悦,冷声地说道:“孤说的是最适合。”

“臣说的是实话,正如之前所说的,这科举选才,自然要胸怀百家,治国处世都应齐具方为上者。三位世子,大殿下时常协助君上处理政务,独大殿下的话,治国尚可,那处世之道又不足,二殿下文采处世俱佳,但为政为官又有些缺乏。”顾晨认真分析,表示自己绝对不是因为怕招惹麻烦,而说的折中之言。

秦王闻言,面色好了些,不过指着老三嬴驷问道:“那他呢?总不至于还考教吃喝玩乐之术吧?”

“父王……”听见秦王提到自己,还没等嬴驷高兴,就听见后边一串的嫌弃之语,顿时萎了下去,嘟囔着:“儿臣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顾晨笑笑说道:“三殿下也有自己的能力,或许君上只看到他吃喝玩乐,却没发现吃喝玩乐也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圆滑的生存之道。臣敢肯定,论识人本事,非三殿下莫属。”

“没想到你对他的评价还挺高的。”顾晨的话有些出乎秦王的意外,其实正如顾晨先前猜测,秦王心中确实更偏爱嬴驷这个三世子,只不过君王的喜爱并不能成为决定帝国之主的因素。以秦王的理智也绝对不会被喜爱所左右,能登上秦国王座之人必定是能对秦国有用之人。

两位世子这时也将注意力落在了这位三弟身上,才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从小就只会吃喝玩乐的弟弟了解甚少。不由大惊,再想顾晨的评价,对着一门圆滑的生存之道忌讳莫深。

嬴驷起先还是一脸被父王嫌弃的窘迫,而后见自己两位哥哥的眼神十分不对劲,连忙摆手道:“那啥,我只是瞎玩,瞎玩,当不得真的。”只可惜他落在三人心中,已经有了新的评价。

凉亭中突然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静,等了许久,才由秦王重新打破。

“不知望北可否为孤排忧?”

顾晨微微愣神,脑海中突然闪过唐叔寅刚刚离去时的警示。有些犹豫地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不知君上想要臣下做什么?能力之内当尽力而为。”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小心等着秦王的吩咐。

“很简单。”秦王指着三个世子说道:“既然他们三人中没法挑出一个有用的,那就由你替孤去办这科举一事。你对科举一事也熟悉,算是你能力之内吧。”

“父王,此事万万不可!”顾晨还没想着要怎么拒绝,嬴正已经迫不及待插嘴,看一旁赢竖欲言又止,最后跟上一句:“儿臣也觉此事不当!”

赢驷没表态,只不过低着脑袋看地板显然也跟两个哥哥一样态度。

顾晨见状,借坡下驴说道:“臣也觉得此事不妥,还请君上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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