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裴九没有失魂落魄的傻傻念叨出这三个字，她知道自己记忆有残缺，但没想到她可能会忘记一些这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多年以前，她知道自己可能会忘记，所以拼命记载下来的东西。

裴九还想要再看，可是姬止已经缓缓将卷轴收了起来。

“等等！”裴九有些慌，可惜她不能动，否则早就扑过去把那东西抢过来了。

“小九不必太过在意，毕竟过了今天，往事便只成追忆了。”姬止笑着收了卷轴，眼底却是寒意森森。

裴九忽然感觉到脊背发寒，头皮发麻，她努力克制着，使自己镇静，很快就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怎么能看得懂上面的字？”

姬止没有答，但有一瞬间的怔然，口中呢喃道:“酌儿。”

裴九身子一震，很快就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酌华……

如果是酌华教他的这些，那么她就很有可能是……

果然，姬止道:“酌儿天资聪颖，十岁造字，于圣仙颇有政绩。”

不知怎的，听完姬止这句话，裴九忽然想到了陌娘，她的阿澜。

有什么清晰可见，近在眼前，但恍惚间又模糊不清，石沉大海。

她还待再想，就见姬止忽然喜笑颜开道:“好了，人到了，游戏开始。”

裴九一愣，还没看清来人在哪，眼睛就被姬止用白绫蒙住。

“你干什么？姬无欢你快放开我？”裴九大叫，虽然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她还是没忍住徒劳无功，直到眼睛被白绫遮住，眼前变得模糊不清时，她才听到头顶姬止的一阵低笑。

姬止道:“呵，小九，很快你就知道了。虽然之前慕容渺破了我的局，但我毕竟是个长辈，怎么说，也是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的。”

“你做了什么？”裴九预感不妙，随即鼻尖便闻到了檀香掩盖不住的一阵腐朽气息，她立刻变色，但随即冷冷道:“你以为区区走尸傀儡就能伤的了他？”

姬止道:“失败品与精英怎能相提并论？况且，对付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裴九心中一沉，“你想杀他？”

“不，是你想杀他。”姬止轻笑，“小九，这是你应该做的！”

shit！裴九一口老血险些喷出，简直想立刻站起身来分分钟一巴掌呼死姬止。

可她还是按捺了下来，隐忍道:“杀了慕容渺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的仇人慕容揽月仍旧高高在上，而照你之前所说，慕容渺如果原本是弟弟，那么他就不是嫡长子，也就丧失了继承神子殿下的资格。于此，你不过是替自己的仇人杀了一个无关痛痒的弃子。”

“说得好！”姬止一拍手掌，裴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随即就听他语气森然道:“所以，我要她亲眼目睹，自己所有心血毁于一旦，被亲生骨血背叛，被自己缔造的信仰亲手毁灭！”

裴九心中一沉，却听姬止忽然道:“来了。”

殿外的死气杀意直逼殿内，裴九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到外面斜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森寒透骨。她忽然心慌意乱，失了方寸，只能冲着外面叫道:“慕容渺！慕容渺？是你吗？慕容渺……”

姬止冷冷的看着她，负着手，走了出去，身后裴九还在一声声叫着慕容渺，可却无人应答。而姬止走出殿外，看到来人，却是忍不住微微挑眉，“没想到，先来的，居然是你。”

墨冥不语，一袭贴身的黑衣冷峻沉沉，双手紧束的护腕冰冷阴郁。

姬止听着身后裴九不断唤着的名字，一声轻笑，“小九，可真是令人伤心呢。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么这大礼，就先送给你了。”

说罢，手指抚上剑柄，滑落到剑穗中间的两颗血色红珠子上，两指并拢，轻轻一击，身后神殿之上，阴风乍起，瞬间刷刷落下重重黑影。

墨冥向前走了两步，手指缓缓覆上腰间黑鞭。

姬止勾唇，慢慢后退，渐渐上半张脸笼罩在殿檐的阴影之中。

而那一排面容姣好的尸傀儡则个个眼瞳赤红，直直飞着就朝墨冥扑去！

阴肃怨毒的杀意扑面，墨冥碧眸一凛，腰间长鞭甩手劈出，嵌入一具尸傀儡的肩胛骨，强劲到能劈山碎石的内力却没能直接将他撕裂，墨冥眼瞳微缩，下一秒又反身跃起，躲过另外两具尸傀儡的攻击。同时将手中长鞭缠绕着的那具甩起撞击到神子殿的金柱上，紧接着右脚横扫，顺势踢飞剩下两三具。

然而五六具尸傀儡才刚刚东倒西歪，墨冥身后便又是一阵腐朽阴风吹来，他微微侧首，就看到不知何时，神子殿外又多了七八具服色各异，面容姣好，有男有女诡异尸傀儡。

墨冥微微喘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然而他的身后，原本那六具东倒西歪的尸傀儡，转瞬之间，就悄无声息的直直站了起来。

姬止慢步回到殿中，裴九闻到了一阵微风，动了动唇，问道:“慕容渺？”

没有人回答，而外面的打斗声也似乎愈演愈烈，裴九有些窒息，不知是看不见紧张还是强烈的不安使然，让她的身子有种比被点了穴后还要束缚的紧绷感，仿佛周围的气压极低，又好像殿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正在被继续抽干，让她透不过气来。

裴九有一瞬间的耳鸣，随即恢复正常，她张了张两片干燥似渴的嘴唇，沙哑着嗓音问，“姬止，如果慕容渺真的不是嫡长子，会怎样？”

姬止面对神台，却并不去看那高高在上的鬼斧神工，只是缓缓抽出了自己的剑，绝情剑雪白的两刃映照在他的眉宇间射出刺骨寒光。听到裴九的问话，他要笑不笑的勾了勾嘴角，道:“不会怎样，至多就是被拉下神坛，不做神子罢了。不过兴许慕容揽月会顾念母子之情，留他一命也说不定就是了。”

顾念母子之情，且不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就算是留慕容渺一命，把他拉下神坛，这又跟杀了他有何区别。裴九脸色发白，仍自镇静。她知道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因为她从未想过慕容渺会有被人威胁到的一天，而听姬止所言，似乎以往的那些绝对信任也开始渐渐崩塌了，她虽然不清楚姬止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此刻，她却涌出了一种荒唐又不自量力的兴奋感，矛盾，又与她自身处境恰恰相反的狂热，跃跃欲试。但她随即就把这种莫名情绪压下了下去，想了想，道:“为什么是我？”

“嗯？”姬止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