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妹妹笑话了……”酒饱饭足,花粥羞得脸通红,自己的吃相太过不雅,以往的教养中没有的事。
“姐姐,奴家倒是觉得挺好呢……你把奴家当家人,不要见外就是了……”沙哑的嗓音,说话别别扭扭的二傻妹妹一副讨好的表情,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唯恐不带她玩的表现。
“你放心好了。咱俩既是有幸走到了一起,自是两肋插刀,肝胆相照,不在话下的……”花粥慷慨激昂,仿佛自己的世界里被注入了新的血液,拱手抱拳作揖,当然动作幅度就大了些。
“啊,啊哈哈。嘶……”
花粥肩胛骨内侧的伤口撕裂,疼得她呲牙咧嘴,直喊疼;她脸色苍白,豆大的泪珠从腮上滚落……
“啧啧……”
“姐姐的额头好滚烫呀”
头脑一片混沌中花粥,听到二傻妹子倒抽一口凉气,口中男人似地骂了一句:“该死,酒应该是活血化癡的,倒让伤口恶化了!”
自从一怒之下,撞向铁笼角头,失血昏厥倒地,反反复复高烧不退,数次之后,花粥已经认命了。
梦里大鬼无常俱现,父亲娘亲轮翻叮咛……
“复国,要找青山……”
“青山,不是死了吗?”
“娘亲仙雨儿都死了,复国又有何希望……”
二傻妹妹守着,几番波折,忍痛割了花粥肩下大量增生的组织……血肉模糊的,一盏孤灯黎明前却噌噌的,两下灭了。
“蛋壳儿,点灯……”二傻手里握着剪刀,叫道。
“叽叽咕咕,叽叽……”一只虫儿羞答答地从袖笼里飞出来,一片蓝狐色彩的绒光,抖然照亮二傻的执刀处。
“蛋壳儿,你说,今天是不是糗大了!”二傻继续操作,一边逗那虫子玩:“‘二傻妹妹’?这名号也太土了些吧……”
听主人,一口一个“二傻妹妹”,“二傻妹妹”的叫他自己;蛋壳儿核桃大小的身躯几个颠倒,笑得打滚,花枝摇曳乱颤。
黎明即起,寂静深长的巷弄里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二傻抬眼看了看,天色很好,或者说好的过了头,天气晴朗。她抿了抿嘴,眼见那队士兵走的更快了些。
巷子外往常还有着几分繁华的街道此刻却是冷清的不行,家家大门紧闭像是防备着什么一样。
二傻把花粥往铁笼里面拖了拖,向后退了退,避开了奔跑而过的一队士兵轻蔑或者好奇的目光。
她听见了队伍中传来的细碎言语。
“我们就这样拦着能拦到什么时候啊?根本不是个办法。”二傻扫了一眼,是个小个子士兵,瞧着年龄不大的样子。
只是他话才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大个子一巴掌拍了个趔趄。
“就你聪明?真都放进来了还不是抢我们这些百姓的粮食,你觉得那些人会愿意拿出粮食来?”大个子抬手隐晦的向上指了指。
那小个子动了动嘴似乎是要说什么,只是还未说出口就被大个子打断了。
“你家余粮多了,那你拿出来。”小个人低了头,不说话了。
看样子是被打击到了,闷不吭声的往前走。
“女奴,有什么好看的!”大个子歪头瞪了道边的笼子里人一眼,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这个傻丫头在一旁偷听。只是看了看对方那瘦弱却高长的小身板,边角的衣服都有些洗脱线了,他便只是瞪了瞪眼睛,没说什么就走了。
她人在暗处,但却听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饥民又围城了。
她所在的城市算是附近最大的城了。近几年世道愈来愈乱,死亡都变得不再稀奇。都说是祸不单行,人祸未平天灾就来了。
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
二傻抹了把鼻尖的汗水,转过头来的同时眼底淡淡的不忍也散的一干二净,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怀里的花粥。
花粥是那种柔若无骨的女子,个子虽是有些高度,但是抱起来却小小的一团;她的鼻翼两侧有细密的汗珠,衬着她凝脂般透明的肌肤,显然是好人家的女儿,五官端正,眉眼俊俏,不惊艳,却是某种刚正不阿的气度,严然令侵犯者感到自卑……
二傻咽了口口水,喉结轻动……
怀里的花粥,扭曲了身形,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又沉沉睡去了。
“好了,幸亏好了……”二傻探了探花粥的头,松一口气,叹道。
“别有什么差池……”二傻不相信一夜之间就会好起来,就又把自己的脑袋探下去,看温度到底怎样,无奈角度太过不合适;弯腰下去的时候,嘴却只够到了花粥的下巴颏儿……
“挤死了……”只听怀里的花粥呢喃道:“我要洗澡——”
“烧还未退尽,洗什么澡?”二傻心急,骂道。
返身从袖笼里拿出药瓶,?了半晌,却成了一个空瓶。
原来昨晚上为了给花粥治病,心急了些,这接锁骨的活儿还是头一回干,幸好有蛋壳儿那虫帮忙,用药就多了些。
……
……
巨大的城门在轰击中出现裂缝,阻挡在外的难民、妖魔邪物,一拥而进。高大城墙上的护国公叶椰拉郝督军终于坐不住了,他手掌轻拍,身体就悬浮而起,落在城门正前方的空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展开。
傲无邪搵心自问,除去蛊物,他的修为比不上城外的邪灵,这股邪灵应该来自魔珏国方向;魔珏国?一想到此,竟然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为何如此这般的感触?难道是因为那个女奴,花粥?”
地上开始生长出藤蔓,一层接着一层,直至将城门上的裂缝堵上,将妖邪阻挡在外。
部分妖邪趁着空隙,混迹在城内的住民中。
傲无邪心中一紧,看着周围的饥民不时的倒下,他根本无暇顾及,只有靠近他的妖邪,他才会随手解决。
趁着最后一点的城门裂缝还没有愈合,傲无邪施展出自己养的战蛊,刹那间,眼看快要补上的缺口,被硬生生的打开一条通道,傲无邪一闪而过就出了城。
城外乌烟飘荡,不时有人魂魄被吸离体外,妖邪趁机吞噬,有吃魂的妖,有吃生人的妖。
“不对?看来这战况还算有点复杂?”
傲无邪刚落地,数不清的蛊物朝他爬来,将他围住。
面对这些蛊物,作为蛊王的傲无邪自然不放在眼中,他随手一挥,数十只战蛊散落在他的身周,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蛊物顿时一哄而散,不再敢进犯。
再一挥手,傲无邪身边多了八只拳头大小的飞天蛊,犹如捧月般将他护卫在中间。
傲无邪所过之处魔蛊或死或退,无一能近他身边。
一道身穿白色衣裳的人影在战场中挪动,他是敌方的大将,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后,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说道: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遇到对手,有点期待啊!”
白色身影有意靠近傲无邪,不停的有鬼物给他开道,沿途的生人、妖,都被他送去了极乐西天。
在白衣人的指挥下,数十只邪灵攻向傲无邪,触不及防下,傲无邪身边的飞天蛊死伤殆尽,他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他的蛊可以克制魔蛊,但是对于邪灵,这些蛊就显得无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剪除。白衣人趁机欺身而上,一掌映在了傲无邪后背。
噗嗤!
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有些血沾染在他的衣服上。
对于袭击自己的人,傲无邪没有丝毫的映像,他擦去嘴角的血,疑惑的问道:
“来者是何人?”
面对的傲无邪的提问,白衣人不由哈哈大笑,说道:“我不是来者。这片土地本该属于我父皇。你倒应该算是个地道‘来者’。。”
“奇谈怪论!你是何人,本蛊王为什么不记得你?”傲无邪叫真面目示人时,不喜自称太子。
“哦。别人把战场视为生死场;本将却当它是个玩笑场……我是无恶不做的罪太子:程瑞祥……”那个程瑞祥混身插满旗子,花红柳绿的像一棵春天的桃花树。
“是吗?”傲无邪轻描淡写的一句嗯。早就听说魔珏国有个混拎不清的“罪太子”,原来如此这般五短身材,面像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人生本来一场空,何必认真!这招叫挠痒痒……话说,你痒吗?”
两人虽在对话,但程瑞祥手中的动作,各招各式越发凌厉,眼花缭乱之间,身高不足三尺的“罪太子”一个后空翻,傲无邪的屁股上的环跳穴被点了穴。
虽说几下调动,行动无有大碍;但明显的是,自己渐渐落在下风。
傲无邪的蛊物可以对付魔蛊,但是对于邪灵却是束手无策。他边打边退,推到城门边缘,眼看就快要落败,随着一道娇喝声,有点点滴滴的水滴飞向这边。
定睛看去,那些水珠是血液,鲜红透亮,滴在邪灵身上,周遭邪灵顿时化作青烟飘散。
只是几滴血就将邪灵磨灭,傲无邪不由抬头看去,只是可惜,那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她的容貌。
“多谢出手相助。”傲无邪道谢,程瑞祥仿佛遇到克星,快速后撤,不敢靠近那女子。
“我让了你,你知我知便好!”女子恶狠狠地道,说话间气得自己直跺脚。
“你让了我?”傲无邪惊问。
“那个女奴不是比我更重要吗?”女子再次问道。说话间,有几滴血液从她的指尖射出,一只正准备吸收生人魂魄的邪灵,化作了飞灰。
“算得上......也算不上......”傲无邪这次已经彻底知道了该女子是玲琅郡主,是有些奇怪,自己克服不了的邪灵,只有护国公和他的这个被父皇捧上天的玲琅郡主。
此话一出,心里一阵搅疼,傲无邪痛恨自己的不坚定;所以此处应该赶紧声明,轻声细语一字一句地回道。“我倒是宁死,也不需要你帮忙。”
莫名地涌上来一股罪恶感。
为什么要像父皇一样,假借这对父女的威力。
他憎恨自己无能。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刚刚那个自己还抱在怀里的花粥,究竟是有何魔力,让自己一时三刻都在想着她。
“你是个大傻子!看你小心翼翼,倒像个卑微的奴仆……”看着大批量的邪灵涌来,那女子也不由的眉头紧锁,纵使她的血能克制邪灵,但数量实在太多了,应付不过来,郡主看了一下身边的傲无邪,他也是应接不暇,要不了多久也会败退下来。
“她说不跟你。你就像个囚徒一样在铁笼里呆了一宿?”郡主满眼不屑的讥讽。
傲无邪悠悠回到:“我并非要让她跟我。如你想像得那般龌龊!”默默地抵挡着攻来的魔蛊和邪灵。
高达百丈的城楼上,护国公一双鹰眼关注着城外的战事,城外两人大批量的屠杀邪灵魔蛊,自然被他看在眼里。
“蛊?用蛊这么出神入化,非蛊王不可,如果是蛊王的话,那他......”护国公一身铠甲,身材高壮,低声道。
玲琅郡主听闻无邪不需要她帮忙,直接气急,丢了武器,朝着城门退避,想撤回城内。只是城门被郡守法术加持过,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刚想到该如何进城,门上的藤蔓挪动,现出一条通道,刚好可以容纳他两通过。郡主不再犹豫,闪身进入。
傲无邪却返身冲向了程瑞祥。
没想到一个后座力,城门之上的护国公骂道:“胆敢忤逆我儿!”一股气道,把他扔回了郡主身旁。
“这几滴血送给你。”五滴血在她的掌心浮动,被送到傲无邪的面前。
傲无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收下血滴。这血能克制邪灵,这对他有莫大的帮助,要是再次对上邪灵,他可以出奇不意地获胜。
但是胜利不能以此为代价。
否则就不能算是胜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