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执垂死,帝都一下沉寂,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举足轻重,而是因为,他若死去,黑羽军的怒火,将无人能够抑制。
所有人都在张望着,就连皇帝,也差点失了方寸。
在确定刘执的确垂死的消息后,皇帝即刻处死了陈文轩,怒火差点难以抑制住。
他本来想着,用刘氏族调出黑羽军暗卫,没成想刘氏族人南下摆脱了金甲禁卫的掌控。
他曾三令五申,务必保证刘执安全,可阳陵关前,谁也不曾想到,门阀士族不仅用神将出手引走所有人的瞩目,更给刘执备下了必杀一击。
邺国公府如今大乱,无力应对外面,可门阀士族,又再度出手了。
金銮殿上,
“臣弹劾邺国公刘康不思忠君体国,在北境大搞分裂”
“陛下,邺国公刘康有负皇恩,大秦黑羽军成为一人一姓之黑羽,致使北境只知刘氏而不知有陛下,此乃大不忠、大不敬”
“陛下,而今天下思安,陛下威加海内,可邺国公却胆寒冒犯天威,臣请旨,拿邺国公入帝都问罪”
……
近半朝臣出列伏地,无不是弹劾邺国公刘康的。
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朝臣,等了半晌后,才沉声道,“众爱卿,此事当如何啊?”
太子左右看了一眼,楚王和赵王尽皆眼观鼻,口观心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就连三位内阁大臣,也都沉默不言,眼睑飘移。
赢嵇心间怒极,难道所有人都是瞎子聋子吗?就这么看着这些门阀士族的子弟在金銮殿上为所欲为,排除异己。
若真如此,我大秦法度何在?我皇室颜面何存?
“父皇,儿臣有本奏。”赢嵇踏出朝列,朗声禀奏。
皇帝见太子走出,有些意外,“太子所奏何事?”
“父皇,黑羽是大秦之黑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实,邺国公刘康,那也是大秦的邺国公”
“无论是北境刘氏拥有怎样的权柄,无论黑羽军拥有怎样的威势,那都是父皇给予的”
赢嵇说着,冷冷扫了一眼跪伏于地的那些大臣,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父皇要削谁的权,要收谁的权,那都是父皇的权利,不能任由一些心怀私心者、居心叵测者,为了满足一己之私,皇器私用”
“大秦,是父皇之大秦,父皇给的,你就双手接住,父皇不给的,那就收好你的爪子,否则,与冒犯天威何异?皇家,可不是谁的手中刀。”
赢嵇慷慨激昂地说完,面色泛冷,目光中有着杀意掠过,虽只是一闪,却让皇帝看了个真切。
伏跪在地的那些大臣听完,无不冷汗涔涔,太子这是诛心之言,皇帝不可能不在意的。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有这样的胆魄,直接与门阀士族对着干。
楚王和赵王,也稀有地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有着一种叫作同仇敌忾的东西。
只是,他们终究没有出头,他们还需要他们身后的门阀和势力支持,只得装聋作哑。
皇帝目光内燃起了一些什么东西,“赢嵇,那你说刘氏会反吗?”
赢嵇肯定地道,“不会”
“何以这般肯定?”
“黑羽军四十万大军,或许能席卷北境,可要想侵略南地,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万一刘康铤而走险呢?”
“没有这种万一,而今西北军和东北军环视在侧,不说邺国公忠君体国,就算邺国公有反心,他军旅一生,胜负如何?自有考量”
皇帝点头,若是真的逼得黑羽起兵,大秦虽然能够平息,但损失一定会不小。
所以,这场战争,能不打就不打,不然不管胜负,作为大秦的皇帝,他都是输家。
“陛下”,这时,金銮殿外,一名梅花卫突然匆匆闯入。
“陛下,北境梅花卫来报,五胡突然南下,匈奴也在整兵备战”
什么?
皇帝闻言,面色突然一紧,心间突然冒出了无数念头。
金銮殿中的臣子们,也都面色大惊,五胡和匈奴在搞什么?现在寒冬已过,他们根本没有南下劫掠的理由啊!
“到何处了?”
“禀陛下,按时间推算,恐怕此刻已致天断山前”
。
同时,北境。
五胡突然集结起六十万大军,朝着天断山浩浩荡荡而来,马蹄震荡如雷,旌旗遮天蔽日,刀兵闪闪,人马嘶鸣。
黑羽军号角低沉,响音震动方圆二十里。
“大帅,五胡此时南下,太过于反常了些”,刘仁瞻皱眉说着,帐中所有部将,也都是和他一般的神情。
刘康点头,五胡南侵,一般都在冬季来临之前,可而今,却和往昔不同。
“报”,有传令兵突然跪倒在大帐外,“报大帅,胡王石健,请求与大帅对话”
大帐内众将左右对视,又一起看向上首的刘康。
“本帅倒想知道,五胡意图何在”,刘康说着,便当先走出军帐。
天断山前,将军对垒,刀兵如林,旌旗蔽天。
刘康一身甲胄,大红披风迎风招展,手中握着一根马槊,在苏烈和刘弘基的左右陪同下,带着五百亲兵,走向两军的正中位置。
同时,胡王石健,也带着猛将亲卫,迎面走来。
双方相隔百米而立,尽皆目光炯炯地盯着对方。
“刘帅,好久不见”,石健身材短小,人却很精神,朝着刘康出声。
“胡王此来,何意啊?”,刘康懒得和他闲扯,双方都是老相识了,相互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说是知根知底也不为过。
“本王听闻黑羽军而今处境不是太好,怎样?来我五胡如何?封你个并肩王。”,石健半真半假地说着,似在揶揄,也似在邀请。
刘康闻言面色一沉,“胡王,你我二人相杀几十年了,都恨不得将对方的头颅摘下来作夜壶,你会那么好心?再说,你就不怕我过去了,趁机灭了你胡族,断了你的根吗?”
石健闻言面色骤冷,又呵呵道,“刘康,本王可是满怀真诚而来的”
“石健,要战便战,我黑羽的刀锋,已经许久没有染上胡血了”,刘康杀意凛然,根本不想与对方多言其他。
石健却是一反常态,就算是脖颈的青筋暴跳,也死死压抑住怒火,“刘康,你若不愿来我五胡,本王还有一个建议”
刘康眼睛微凝,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此时大秦上下一心,欲要摘下你的头颅,你刘氏已无退路,横竖都是一死”
“你我不若合兵一处,共取大秦,以你我两军的实力,天下莫有所挡,到时你登基称皇,只需将北境划与我五胡即可,怎样?”
石健诱惑着出声,给刘康画出了一副锦绣灿烂的未来。
刘康脊背一寒,终于知晓阴谋的出处了,他身旁的苏烈和刘弘基,面色也在顷刻间难看无比。
这番话如果传进帝都,黑羽军的处境和刘氏的处境,将会更加危险,动骤便有灭族的风险。
这些话如果是放在以前,皇帝绝对不会相信,可而今刘氏里焦外困,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铤而走险。
“刘康,本王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若是你应下了,我五胡,愿意给你打下大秦的江山,甚至,将匈奴拉进来也不是不可”
石健说完,打马便回了对面的大军中,随后,五胡大军撤走,烟尘漫天,马嘶阵阵。
刘康几人久久地站在原地,失言难语。
月前,庞德曾追进草原,追杀那位士族的走狗,现在,他们终于明白,门阀士族要干什么了。
别说而今皇帝对刘氏生疑,就算是依旧相信刘氏忠心耿耿,他也不敢赌。
若是有个万一,黑羽军放五胡入关,那后果,想想都让人浑身冰凉。
“伯温何在?”,刘康偏头问着刘弘基。
“在斥候营”
“去带他来见我”,刘康吩咐着,便打马回返了军中。
……
胡王石健和刘康会面,以及二人的对话的内容,在当夜便呈到了皇帝的手中。
第二日,帝都开始盛传,黑羽军意欲放开关隘,引胡人南下,共攻大秦的消息。
天下随即尽知,消息被门阀士族刻意宣传开来,臣民尽皆惶惶。
“我不信,而今刘氏族人尽皆在帝都,刘征北如何会反?”
有见识的老百姓替黑羽军说话,根本不相信。
可更多的人,却是如丧考妣,“五胡没有人性,若是真的南来,会肆意屠戮我等百姓的”
这些老百姓,害怕的心理受到了有心人的利用,“刘康妄为国公,竟然无视我等老百姓生死,为了一己私欲,与虎谋皮”
“我等应该向官府请愿,将刘康罢职,意欲叛逆者,应该受到惩罚,屠族灭家”
“对,我们应该向官府告发,证明,让天下的老百姓联合起来,共同抵制刘康,严惩叛逆者”
……
民心惶惶,极端者终于出现,甚至不仅仅限于抨击,开始在有心人的指引下,到达白虎大街,意欲冲击邺国公府。
幸好此时白虎大街已经被皇家禁军封闭,否则以此刻邺国公府的状况,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天下舆论渐渐有朝着一般倒的趋势,这是门阀士族的刻意引导,借用民心抹黑刘氏,等大部分人都众口一词,到时刘氏就算没罪,那也是罪大恶极。
同时,这也是门阀士族给皇室造的台阶,即使拿下了刘氏,也不用担心天下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