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惶惶,帝都的权贵们更是难安,匈奴与五胡一旦南下,利益受到打击的不仅是帝国,还有他们本身。
所幸,皇帝开始应对,以魏侯李信挂帅,从临近北境的各地抽调了八十万大军,驰援北境。
同日,邺国公刘康,走进了长安。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神色,身后跟着两个青年,一左一右地环护着他。
再往后,则是三千亲卫,这是刘氏的家将营,是黑羽军中下层将官的摇篮。
“邺国公进长安了”
在他走进长安城甬道的同时,这条消息便在长安开始传播开。
他经年领兵在外,长安认识他的人不多,可那杆征北大将军的大旗,却是无人不知的。
邺国公一路东行,在无数人的瞩目下,直抵皇城。
“我乃征北大将军刘康,南归请见陛下,速去通禀”,刘康跳下马来,铠甲黝黑,暗红隐现,一股肃杀惨烈的气息朝四周散发开来。
“是,请大将军稍等”,皇城门下的禁卫躬身应是,便转身朝着城内跑去。
刘康转过头,“定方,你将亲卫领回国公府,此处有翼德守候即可”
“是”,苏烈领命,侧身抱拳对张飞道,“那就有劳翼德了”
“苏将军且去”,张飞咧嘴一笑,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只是朝苏烈微微点头。
苏烈随即带领着三千大帅亲卫,朝北而去。
不多时,胡厚恩小跑着出了皇城,面色似惊似喜,神情拿捏得很到位,“哎哟,邺国公回来了,快快随咱家去见陛下”
“有劳胡总管了”,刘康微微抱拳,带着张飞走近了胡厚恩。
“邺国公客气了,陛下一听您回来了,急急吩咐咱家出来迎接呢”,胡厚恩自然地说着,在大秦,能让他亲自出迎的人,不超一掌之数。
刘康跟着他往里走,身后的张飞目光总有意无意地扫在他身上,这老太监,是个武道高手。
胡厚恩笑盈盈的,转过头看着张飞,“这后生看起来面生得紧,想必是黑羽中的后起之秀吧”
张飞朝他一笑,并不作答,刘康开口道,“是我一个远房子侄”
胡厚恩这才转过头,他虽是太监,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太监,刚刚张飞的注视,让他心间生起了不舒服。
金銮殿外,
“启禀陛下,邺国公刘康已致”,一个小黄门站在殿外的台阶上,扯着嗓门朝殿内出声。
“宣”,皇帝的声音传出,小黄门随即大喝,“传陛下旨意,宣邺国公刘康觐见”
刘康随即从阶梯下走上台阶,身形略微佝偻,头发花白,身上那股独属于沙场大将的铁血气息扑腾,气势如虹。
胡厚恩刻意慢他一步,眼中尽是叹息,当年威名远播的黑甲双雄,一个已经逝去,而另一个,也是英雄迟暮了。
金銮殿内,所有人注意力都被殿外那阵平缓而有力的脚步声吸引过去。
“末将刘康,奉旨觐见陛下”
刘康的嗓音传来,厚实有力,却无比沧桑。
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入金銮殿,群臣看到的,是不屈;而皇帝看到的,却是迟暮和萧瑟。
刘康大步走进,落后白牧一个身位跪倒,“刘康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爱卿快快平身”,皇帝面色复杂,伸手遥遥虚扶向刘康。
“谢陛下”,刘康站起身,目光炯炯,环视了群臣一眼。
除了三位内阁大臣和两位军机大臣,以及太子和双王外,无人敢于与他对视,特别是勋贵一脉的几个实权人物,尽皆躲避开他的目光。
这时,一个言官突然出列,跪倒在地,面色激愤地道,“陛下,臣弹劾邺国公刘康擅离职守,致使北境损兵折将,当革职抄家,以慰北境生民”
此话犹若平地惊雷,所有人面色尽皆大变,金銮殿内,更是落针可闻。
“小人”,这是殿内尚有些良知和正义的大臣心声。
“傻叉”,这是刘氏敌对阵营的大臣们的心声。
“不知死活”,这是双王和几位内阁大臣和军机大臣的心声。
这些大臣都明白,北境之事已经不可再提,皇帝的态度,从他派出胡厚恩亲自去迎接刘康时便已经表明,可却依旧有人拎不清。
刘康面色平静,坦然而又从容。
皇帝面色阴沉如水,目光中杀意凛然,“放肆”
皇帝的暴喝响彻,怒焰滔天。
“陛下息怒”,群臣应声跪倒,齐声劝谏。
那名言官身子一下瘫倒,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些什么,“陛下赎罪,臣知错了”
“宇文成都何在?”,皇帝大声呼喝,“末将在”,宇文成都走入大殿,头戴一顶双凤金盔,身穿一件锁子黄金甲,手持一杆凤翅镏金镋,躬身朝皇帝应命。
“将此人拿下,带去午门处死,以儆效尤”,皇帝的怒焰有多么恐怖,从他直接传令殿前大将宇文成都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末将领命”,宇文成都应命,一把提起那个言官,躬身退出了金銮殿。
“陛下饶命啊,陛下……”,言官撕心竭底地求饶,可皇帝面色依旧阴沉,扫了都察院院正一眼。
房乔感受到皇帝的目光,面色发白,双腿都是一颤,后背冷汗随即滑落。
“陛下,这是征北大将军将印,以及黑羽军调兵虎符,特请陛下收回”,刘康出声,双手捧起一枚虎符和将印,朝皇帝躬身奉上。
皇帝面色一窒,“爱卿何意啊?”
群臣也是不解,皇帝收回刘康兵权,了没想过要剥夺他的军职。
“陛下容禀”,刘康起身看着皇帝,略微直了直略微佝偻的腰,萧瑟而又无奈地道,“陛下,末将老了”
皇帝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一颤,心间终于生起了不忍。
“陛下,末将十五岁便投军,而今已有五十年,还请陛下恩准,让末将告老,以养天年”,刘康诚挚地说着,目光坦然,神情从容,他无愧于大秦,无愧于陛下。
皇帝衣袖下的手掌握紧,笑道,“爱卿说笑了,以你的武道修为,现在说老,也太早了些”
刘康轻笑,“陛下,末将一生疆场生涯,放马驰骋,饮尽匈奴胡人血,而今也算是功成名就,大秦的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也是时候给他们让位了”
“爱卿一生为大秦,劳苦功高,此时告老,是想让天下说朕凉薄不成”
“陛下体恤末将,末将百死难报,因此厚颜,向陛下讨个恩典”,刘康说着,群臣中有人心间一跳,他们可不信刘氏甘愿放下一切权柄。
皇帝眼睑微挑,“爱卿但说无妨”
刘康见无人上前接过手中的将印和虎符,便两步跨过了群臣,将东西硬塞在一个立于御台下的小黄门手中,才重新回到原位。
“这……”,小黄门心慌,这邺国公怎会这般不按套路出牌呢?
而群臣和皇帝由此看到的,却是他的坚决,他不是什么以退为进,而是真心交出一切。
“爱卿……”,皇帝语音都变了,有感动,也有一些什么其他。
“陛下,臣大胆,特请陛下为臣改封封地”,刘康交出了将印,自称为臣,重新朝皇帝躬身出声。
什么?
群臣和皇帝不敢置信,刘康竟然这样彻底,竟连北境的封地也不要了。
“此事,朕不允”,皇帝心间愧疚,若是刘氏连北境封地都被剥夺了,天下人会心寒的。
“陛下不要误会,臣的意思,是北境实在太多苦寒,臣晚年也想享受一下安逸,这才向陛下厚颜讨封一处好地”
皇帝心间叹息,刘康这是为了让他彻底放心,舍下刘氏近百年对北境的经营,抛下了刘氏根基,以表刘氏对大秦的忠心呢!
“爱卿可有想要的去处?”
刘康闻得此言,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而他的笑容,却同时刺痛了两个人,一个是陛下,一个是太子。
刘康不知,就是他的这个笑容,打定了皇帝削弱门阀士族,以加固中央集权的心思。
“陛下,川蜀肥沃,臣垂涎已久”刘康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川蜀的喜欢,刘氏若是能够获封此处,好处极大。
皇帝略微沉吟,张口道,“邺国公府世代为大秦,劳苦功高,那便应……”
“陛下不可”,吏部左侍郎王勃突然出列,无礼地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面孔为此变色,这些门阀士族的子弟,是当朕杀不得人乎?
“陛下,川蜀地势奇险,易守难攻,加之是大秦腹部粮仓,不可封予外姓人啊”,王勃苦口婆心,一副为大秦考虑的模样。
兵部左侍郎陈应也出列,“陛下,邺国公请易封地,臣等自无意见,可川蜀兹事体大,请陛下三思”
“平陛下三思”,群臣大部跪倒齐喝,让皇帝面色浮现薄怒。
“朕又不是要把整个川蜀之地封予邺国公府,众爱卿严重了”,皇帝压抑着怒火出声,在大秦,按爵位等级划分,国公之位类似于郡王,都是从一品,封地一郡之地。
刘康冷眼看着群臣,将跪倒的所有大臣,尽数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