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往琼华台去,路上的雪早已扫净了,皇宫的新年很热闹,众人齐聚琼华台时,皇上正在摆弄皇后娘娘绣给他的香囊,梅斯月同静嫔对了一个眼神,都笑了笑,宁言瞧他们笑,便也笑了。
静嫔梅斯月打量过去,看见顺嫔静静的小口饮着眼前的酒,比起往日的清冷样子,更添了一丝愁意。梅静两人对视一眼,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皇后瞧着众人都到齐了,便道:“今日大年初一,咱们聚在这里也算是一家团聚了,众位王爷福晋也请一同共饮此杯。”说着便举杯相邀,皇上也举起手中的杯子,众人忙都站起来举杯道:“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皇上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满饮了杯中酒方坐下。
皇上又举杯和皇后单独碰杯,二人相视一笑,仿佛过去的都不存在一般。
宁言瞧着梅斯月和静嫔,有些明白她们的意思,但是想着已经有她们在安排了,自然不需要自己去插手,说不定自己还帮倒忙呢,便只专心品尝着眼前的美食。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每一样都只尝了一点,正在想着待会儿还会上什么菜的时候,却听皇上唤道:“纯嫔用着可还香吗?”
宁言忙起身行礼道,“多谢皇上惦记,臣妾觉得甚好,尤其这个栗子糕,香甜软糯,很是开胃。”
皇上也拿起一块尝了,“这里头怕是有山楂汁液,吃着还有些酸甜的味道。”
皇后点点头,“是了,淑嫔想着皇上不甚爱吃甜腻,所以在栗子糕中加了点酸味,希望皇上喜欢。”
皇上点点头,“确是更好吃了,倒叫朕想起从前纯嫔做的冰糖葫芦。”
宁言不知说什么,想了想道:“冰糖葫芦皇上大约是吃个新鲜,还是淑嫔姐姐想的这个法子好,难怪皇上喜欢吃。”
淑嫔听了回道:“纯嫔娘娘喜欢便是这糕点的福气了。”
梅斯月见宁言不知说什么,便起身道:“小言最是喜欢这些甜食,只是吃的太多的甜食,反而伤了胃口,淑嫔娘娘这法子好,又能解她的馋,还能开胃,想必后头还有淑嫔精心安排的美味,小言今日可以尽情开怀了。”
淑嫔道:“纯嫔娘娘和梅贵人若是喜欢,日后咱们到可以一同做糕点,臣妾也很喜欢甜食呢。”
皇后道:“见到你们和睦相处,本宫和皇上便放心了,今日的一饮一食皆是淑嫔精心安排的,大家用的好,尽可一同探讨的这美食之道,也是个打发日子的好法子。”
众位宫嫔皆起身行礼称是,方坐下。
内务府安排的歌舞才上来,一时间琼华台热闹起来,大年初一的味道更是浓烈起来。
那边的王爷们一一携福晋走到前头给皇上皇后请安闲话,皇上皇后也都一一温和应了,又抱了抱公主阿哥们,热闹极了。
静嫔却在心中盘算着皇后的话,莫非皇后是想让淑嫔接近自己三人之后做些什么吗,一面想着,一面应付着场面,竟觉得甚是耗神,想着出去透口气才好。见宁言吃得尽兴,便想着唤梅斯月一起,却见顺嫔趁着众人不注意退了出去,梅斯月见状同静嫔对了个眼神,便都借着更衣出了琼华台。
远远的看见顺嫔往净心池方向去了,静嫔道:“仿佛又是去静心池,她仿佛格外喜欢这个静心池,不知这里头有没有什么缘故。”
梅斯月点点头,咱们且远远跟着,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谈一谈。
二人便远远故作散步走了过去,果然看见顺嫔坐在静心池边的草地上呆呆看着湖面,脸上淡淡的哀伤掩都掩不住。
静嫔故意走出响声,同梅斯月道:“脸都有点笑累了,不过今日真是热闹,看着皇上对阿哥公主可真好。”
梅斯月应道:“是啊,不知咱们何时能有皇上的孩子呢,若是有那一天,哪怕是个公主,也算是终身有托了。”
顺嫔听见声音,回头看见是她们两人,面上有些不好看,但也起身走到路上,略略行礼,“两位妹妹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静嫔道:“里头热闹倒是热闹,只是太拘束,不如出来散散步,舒心。”
顺嫔道:“妹妹如今春风得意,也会觉得拘束。”
静嫔却不恼,淡淡道:“我虽得了皇上的宠爱,但是我没有忘记我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顺嫔一时语塞,想着,是啊,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要这般呢,她既跟上来,必定有缘由,不如听听她究竟想说什么。
如此想着便道:“不知静嫔娘娘现下了来这里想说什么。”
静嫔同梅斯月交换一个眼神,梅斯月开口道:“既然淑嫔娘娘如此直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如今西蜀的情境摆在眼前,与其在这净心池边哀愁,不如想办法解决问题。”
淑嫔见她也直接,心下倒是觉得能同她说两句,便道:“这种事情,哪里是我能解决的,皇上不愿意为了西蜀和陈国和亲,我也无能为力。”
梅斯月道:“皇上愿不愿意都在一念之间,皇上同陈国和亲,于江山社稷无碍,甚至还有好处,自然了,若是不和亲,也没有坏处,所以和不和亲,都在皇上一念间罢了。”
顺嫔道:“你们的意思,我向皇上进言,求他保西蜀?”
静嫔道:“我说句话姐姐不要气恼,原本皇上待姐姐便是赏画论诗的,若是牵扯到前朝,未必能为了姐姐改变什么。”
“那你们找过来,是什么意思?”顺嫔不解道。
梅斯月看着她道:“如若你得宠,皇上自然会选择对你有好处,对其他也没有坏处的那一边。”
顺嫔道:“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算太的宠的。”
梅斯月又道:“那是因为你不想得宠吧?入宫这么多年,你真的觉得自己嫁人了吗,还是觉得自己只不过有了一个主人而已,皇上的宠爱你真的想要吗,还是在你心里,这些宠爱和羞辱差不多呢?”
顺嫔听了不禁有些愕然,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明白她的想法,这个没有见过几次的人,竟然明白她,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得知要入大梁皇宫的时候,她是有欢喜的男子的,那是他们国家有名的画师,也是她的十二弟、西蜀太子的启蒙师父。她们常常在一处画画,作为不受父皇宠爱的公主,她并没有想要嫁得多好,只觉得能嫁给他,便满足了。
原本小心讨好了十二第,已经有了眉目可以如愿以偿,却突然被安排了新的人生。她还记得自己出发前的夜晚,嬷嬷们格外认真的服侍她洗浴,几乎将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洗的干干净净,如同即将要供人入口的珍馐一般。那种屈辱感,让她永生难忘,她只是一个礼物,一个父皇为了一时安稳而选择的最不重要的一个礼物罢了。她更记得,自己进入大梁的时候,大梁百姓看热闹的眼神,进入皇宫的时候,初次侍寝时被清洗干净的场景,同临来时的那个夜晚一模一样。她记得当自己被被子包裹着放在床上,等着皇上打开被子,享用自己身体的时候,她心里的屈辱感。
她永远都忘不了,即便皇上待她素来有礼,也算尊重,对她的画技颇为认可,她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个人。
她看着梅斯月道:“所以我要先得宠,然后等着皇上自己做选择。”
梅斯月点点头,“但是不必突然转变,你原本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如果突然主动,目的性太强,皇上即便如你意,日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顺嫔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不解的问:“那我怎么做呢?”
梅斯月想了想,走进附耳道:“听闻你最擅画,何不画一画皇上最喜欢的呢?”
顺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静嫔道:“虽然是午后,倒是有风呢,妹妹要去更衣了,就不陪姐姐说话了,今日是大年初一,新的开始,想必皇上心中也是欢喜的,妹妹还要去皇上跟前凑个趣呢。”
顺嫔也明白,便点点头,三人见了礼,梅斯月和静嫔回了琼华台,留顺嫔一人在原地。
看着两人离去,顺嫔心中也有些不解,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她能感觉到梅斯月是值得信任的。至少他们说的对,皇上不愿意和亲陈国,只不过因为碍于皇后的情分,但若是自己也得宠,皇上同样可以看在自己的份上,答应和亲。毕竟和亲对大梁也是有好处的,面上也可说是为了大梁的江山社稷,这件事对皇上只不过是一念之间举手之劳罢了。
时间并不多了,过完春节,想必战事就会再起了,她没有回琼华台,默默回了恭定堂。路上的风景很好看,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看,她打算做这件事情,不为了她那个自私偏心的父皇,也不为了母国那些所谓的百姓,她只为了自己的那个人,那个至今未娶的人。
她希望他能安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