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阡阡叫了车,她拿了自己的包,大衣,在店里侍者的帮助下,把陆以诚架上了车。
一路上,孟阡阡密切留意陆以诚的表情,他紧紧地抿着唇,闭着双眼,眉头紧锁。
她把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抚,她又看到他的结婚戒指,她手指甲轻轻地抠着他的戒指。
经过多年的岁月洗礼,戒指表面有深深浅浅的许多划痕,早不复当初的明亮。
刚刚在场的高管,没有一个手上戴了戒指。
陆以诚真是个异类。
他是不是被自己的父亲威胁过?不戴戒指就把他手指剁下来?
但想到自己那个严肃其实又很温和的父亲,孟阡阡不相信他会说这种威胁的话。
所以,是他自己懒得摘下来,一直戴着了。
孟阡阡笑他:真是太懒了。
到了酒店,服务人员上前极有礼貌地帮忙拉车门,并帮着把陆以诚送回了房间。孟阡阡在陆以诚贴身的口袋里摸到了他的钱包,她打开钱包,找房卡。
一打开,她整个人就怔住了。
那个五金件上刻的字是……
平安喜乐。
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她的手指抑制不住颤抖,她把五金件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
以诚,阡阡。
他换掉了钱包。
孟阡阡捂着嘴唇,怕自己哭出声来。
她手忙脚乱地找到房卡,打开门,侍者把陆以诚安置在了床上,就礼貌地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她快速地奔到陆以诚的床前,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的高跟鞋跟太细,她险些摔倒,她干脆把高跟鞋踢开,光脚走在地毯上,来到他面前。
她坐在他的床边,静静地凝望他的脸。
她猛然如梦初醒,她想起他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她赶紧去找他的睡衣。行李箱密码,行李箱密码是……
1121。
孟阡阡内心一痛,那日在家里找东西心切,没有注意到这个密码有什么特殊的,以为陆以诚就是怕麻烦,设了个1111的变体,容易记。
今天她才知道,那是她的生日。
你这个傻瓜。
孟阡阡内心泛起一阵苦涩的甜蜜。她取出他的睡衣,快步来到他身边,仿佛她晚一点,他都会消失不见。
她拿了热毛巾,先替他擦了脸,看他眉头一直紧锁着,她轻轻地用毛巾想抚展开他的眉头,但是失败了。
她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轻柔地帮他揉按他的太阳穴,再慢慢地推展。
看他终于放松了些,孟阡阡展颜一笑。
陆以诚太累,他已经睡着了。
孟阡阡帮他脱衬衫,把纽扣全部解开要脱下来时,看到了他的肌肉线条,孟阡阡急忙又把衬衫合在一起。
孟阡阡今生今世,都没有看见过男人的身体,她一阵脸热。
但又知道这一步是她必须要做的,她把灯关了,摸黑替他更衣。
解开陆以诚的皮带这件事对孟阡阡而言,挑战更大。
她觉得是不是该叫个酒店服务,找个酒店服务员来做比较好?
转念一想,叫男的吧,粗手笨脚的,怕弄醒他。
叫女的吧,动作倒是麻利轻柔,可一想到要开灯,手指接触他最隐私的部位,会看到他的身体……
她就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
她怎么可能愿意其他女人看他,碰他?
在脑海里意淫一下都不行!
……
孟阡阡决定还是自己来。
等全部换完,孟阡阡累得不行。开了一盏小灯,她坐在他的床前。
结婚三十年来,她第一次和他两个人呆在同一间卧室过夜。
她第一次看他睡着的容颜。
她第一次有数不清的问题想问他。
不是关于曾遇舟的,而是关于陆以诚的。
她低声问道:“你的行李箱密码为什么是我的生日?”
她知道他已经睡着,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笑了自问自答:“一定是因为你有七个行李箱,每个都是不同的生日密码。为了记住那么多人的生日,你也是够拼了。”
她又问:“那天在青梅煮酒,我问你为什么不换一个钱包。你说那是你最爱的人送的钱包。既然她送的钱包有纪念意义,你如今怎么就换成了我送的钱包?”
她又替陆以诚回答:“一定是因为和谭有为他们吃饭,不好带一个旧钱包,姑且用一用新的,回头再换回去。”
孟阡阡没想到的店员没有销毁掉钱包,还一起送了上门。那天陆以诚把红色的钱包丢给她的时候,心情那么好,是因为他看到了上面刻的字吗?
想到这里,孟阡阡羞愧地几乎要钻到地洞里去了。
他看到了?他没看到?
他肯定看到了!天啊,他会不会因此知道了她的心意?
他们都要离婚了,此时此刻,她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结婚三十年来,她一直极其厌恶和他有关的一切,怎么看怎么讨厌的脸,极度厌恶肢体接触,她不愿意去了解和他有关的一切。
她在十七岁那一年,心里装了一个曾遇舟,那个名字如一个魔咒,更是一道枷锁,把她和外界完全隔离开了。
如今,看他那张脸,却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都有些不够似的。
“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完全没有皱纹?”
孟阡阡抱怨道,她虽不是特别在意自己容颜青春的人,但对于时光流逝带来的变化,还是有一种岁月如梭的惶恐。
她温柔地摸着他的脸,他的耳廓,他的下颌,贪恋着他脸的轮廓和温度。
她想用手指记下他的容貌的触感,用眼睛记下他的相貌。
她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孟阡阡低声恳求道:“我们就算做不成夫妻,可不可以做朋友?如果连朋友都做不成,可不可以做商业合作伙伴?”
想到他是心里有人的,孟阡阡叹了口气,苦笑:是了,如果他心里有人,她怎么可以那么任性?
她只能识趣地走开,探听一下他会出席什么场合,假装是无意中碰到,远远地看看他,只要知道他过得好,就好。
孟阡阡想起自己的父母送自己和陆以诚去国的飞机时,她此刻的心情和父母是一模一样的。
她只能后悔自己明白得实在太晚。她本来有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去了解他,她却一次都没有去做。
她好后悔。
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