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11点过了。
文礼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垂下,再次瞄了一眼时间。
今一大早就过来实验室,直到接近中午的时间,他还没有喝上一口咖啡。
头脑逐渐发沉,对咖啡因强烈的生理和心理需求,让他情绪有些烦躁。眉头微微拢起,屏幕上那些文字、曲线和数据,原本是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东西,现在怎么看都不入眼。
“我刚收到纽约生物实验室发来的资料,你马上看看。”文彬走进来,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传了一份文件出去。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文礼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心情很差。
文彬无奈得想翻个白眼,这是又怎么了?
走过去碰碰他的胳膊:“资料发给你了,快点看看。”
文礼站起来,眼睛里像结了化不开的冰:“没空。”冷冷地丢下两个字,出去了。
从文彬就怀疑,当初老妈在怀着他们两个的时候,文礼凭借一己之力,把所有古怪的基因全部吸收到他自己身上了。明明是同卵双胞胎,这个弟弟分裂出来的性格却又冷又孤僻,完全不像一个妈生的。
文礼出去洗了把脸,内心平静一些,回到办公位重新坐下。
12点过,褚弘秋默默走进来。
实验室里静得只听得到排风系统的低频运作声,文礼正埋头在一份资料上快速写着什么,置若罔闻。
褚弘秋放下包,没有一刻耽搁,用消毒液洗净手,快步至工作台,将咖啡器具一样一样摆上来。
他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专注于手上的操作,道:“抱歉,今上午学校老师临时找我有事。”
声音不大,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气息的不平稳,想来是路上走得太急,现在还有些喘。
很久,旁边应了声:“嗯。”
几分钟后,一杯咖啡放到文礼的桌上,另外还有一个白色纸盒,整齐地码着一排手工烤制的饼干。
他的声音已经回复镇定,:“文医生,先吃几片饼干,空腹喝咖啡伤胃。”
收拾完工作台,褚弘秋刚落座,文礼走过来,将一张便签纸放在他面前。
“我的手机号,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
褚弘秋看着那张纸上的一串数字,答:“好。”
文礼还站着,又道:“还有,以后你早上有课,不用专程赶过来冲咖啡。”
平时如果学校上午有课,褚弘秋都会先早早来到实验室,给文礼冲一壶咖啡,再赶回学校去上课。
原来他都知道。
褚弘秋始终微低着头,嗓音缓和:“没关系,时间来得及。”
“不需要。”依旧冷淡,话还未落人已经走了。
……
时值六月底,南市的夏季已到来多时。
每除了去剧场排练演出,纪兰清大部分时间都跟白辰呆在一起,他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她。
不过最近白辰不在南市,之前海市的项目进入最终测试期,另外还有一个新项目要启动,于是他飞去海市,集中在几之内把事情处理完。本来想带纪兰清一起去,但她周末有演出,只好作罢。
经过上次房东的事情,纪兰清一夜之间轻松起来。多年来心中那块压得她动弹不得的大石头,忽然消失了。
如果不是白辰,她不知道这块石头会不会压在心里一辈子。
纪兰清也终于坦然承认,自己不可能解决得了所有问题,有些事情,她确实做不到。白辰总叫她不要那么逞强,那她从现在开始就学着软弱一点,做不到的事,交给白辰就好了。
纪兰清趴在窗边,东瞅瞅西瞅瞅,外面那棵桂花树好像又长高了一个头,今年日照好,应该会开很多花。
纪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清清,白辰下午过来吃饭吗?”
“他昨去海市了,要过几才回来。”
“那你排练完早点回来,今烧鱼给你吃。”
“真的吗?那我早点去。”
纪兰清心情很愉悦,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
纪疏坐下来,继续织手套。再过一个多月,女儿就要去国外读书了,是白辰也会经常过去,英国到了冬气温很低,她要给两个孩子织几双厚厚的手套。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来了。”
想是纪兰清忘带东西,中途折回来,纪疏连忙放下手中针线。门一开,却愣住。
竟然是许修为。
纪疏心中猛地一跳,上次签了协议,跟许家已经彻底撇清。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太平日子,如今许修为再次登门,她想不出有什么好事情。
“阿姨,我能进来吗?”许修为维持着一贯的斯文。
纪疏挺直了腰,一步都没有动,笑了笑:“不好意思,不太方便。”
许修为语气依旧温和:“我听纪兰清要出国了,过来问候一声,顺便有点事情找您商量。”
一听这话,纪疏变了脸色,对方明摆着拿纪兰清威胁她,思忖一番,将他让进屋。
许修为在桌边坐下,拿出一份文件摆在纪疏面前:“请过目。”
纪疏拿过文件,才看了几排字便明白了,放回去:“我是不会签的。”
这一次,许家要的是纪疏的产权。
纪疏父母过世后,在老家留下一间只有十平米的铺子,一直租给别人做生意,虽然每个月只有微薄的租金,但这笔收入对于纪疏母女二人来,也能抵挡一些生活开销。
今年许家拿下帘地的开发权,想要打造一个康养中心,最近开始清理那些民舍和商铺。如果按照正常赔偿也就罢了,但是自从许盛接管家业,就开始动用强制手段让民众签下霸王条款,廉价出让产权,由此许家省下了大量补偿资金。
尤其最近地产进入寒冬期,许家开出的条件更为苛刻,纪疏的这份房产,几乎等于拱手相送。
许修为话音变得凌厉:“这件事,你没得选。”
许家的上一个地产项目陷入僵局,造成了很大亏损,这个康养项目是费了好大劲拿下来的,就指望这一把打个翻身仗,容不得半点失误。
纪疏正言厉色:“我和你之前签过协议,你们不得再以任何理由拿走我们母女的财产。”
许修为冷冷一笑:“你以为那份协议奈何得了许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我要带走两样东西,你老家商铺的产权,还有那份协议书。”
“阿姨,我今没有带人上来,就是还顾及着几分情面。你自己把协议找出来交给我,别让我叫人上来搜。”
纪疏气得发抖,不等她话,许修为继续道:“如果你非要顽固,那也没关系,我一封信寄到英国领事馆,纪兰清这辈子都别想出国读书。孰轻孰重,你自己决定。”
太阳慢慢往西划行,照着一室冷寂。
许修为已经离开很久,纪疏一直立在原地,心中有无尽的绝望。
忽然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她趔趄着扶住一旁的椅子,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