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蝉鸣一阵高过一阵,炎炎烈日晒得大地滚烫。
一排大树下,一个白衣少年提着保温桶匆匆往医院行去。
十四岁的褚弘秋,清白似水,朗朗如画,眼眉间缠绕着与年龄不符的丝缕焦急。
爸爸工作繁忙,饮食不规律,胃经常隐隐作痛。有早上刷牙的时候忽然呕了些血出来,到医院检查,发现胃上有息肉,需要动手术。这段时间褚弘秋正好放暑假,每都会去医院给爸爸送饭。
推开病房门,望着靠在病床上的人,他问:“爸,今还好吗?”
褚父笑着点头:“很好,医生来查过房,我恢复情况良好,后可以出院了。”
褚弘秋把粥和菜在桌上摆好,又拿杯子去倒了杯温水。
“弘秋,明不用送饭过来了,我可以自己去食堂买点粥喝。现在气太热了,你不要跑那么远来送饭,叫你妈妈也不要专门给我熬粥,太辛苦了。”褚父温声嘱咐。
“不碍事。”褚弘秋一向话少,帮褚父料理好餐食,就坐下来,摊开课本开始学习。
褚父没有打扰他,儿子暑假结束后就升初三了,这段时间每来医院,一边守着他,一边看书,作为父亲心里感到既安慰又有些辛酸。
午后,褚弘秋做了一些数学题,眼皮开始有些发沉。
抬头望了一眼,病床上,爸爸已经睡着了。
他放下书,悄悄离开了病房。
坐在这里,空气里的闷热让人恹恹欲睡,褚弘秋走出住院大楼,在医院的草坪上走一走,让头脑清醒一些。
从大楼通道里走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他双眼黯淡孤绝,走到烈日下,尖锐的阳光照射到他眼中,未能传递丝毫温度,反而加深了其中的冷寂。
文礼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往外走去。
草坪上长着一棵伞状的大榕树,投下的阴影覆盖了大片土地。树下,一个白衣少年蹲在那里。
文礼缓步走到树荫里,背靠树干,冷眼瞅着远方。
“啾啾啾”
听到旁边有鸟叫声,文礼视线斜下,见那个少年半跪着,手里捧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麻雀。
文礼收回目光,漠不关心。
“你能帮忙看着这只麻雀吗?我去找护士要一点药水。”清淡的嗓音,如微风拂过。
褚弘秋仰头望向这个乘凉的青年,等他答话,可是文礼没有任何反应,姿势未变,一动不动地看着别处。
褚弘秋只好心地将麻雀放到草丛里,站起身来,又了一次:“麻烦你了。”接着他快步向住院大楼走去。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支棉签,跪在地上,轻轻拎起麻雀的左翅,找到伤口,用沾了生理盐水和碘伏的棉签仔细擦拭。
又对文礼:“麻烦再帮忙看一下。”
不等他回答,起身走了。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纱布和一管药,埋头捣鼓了一会儿,再次看向文礼:“能帮个忙吗?”
余光里一直有个身影来来回回了几趟,文礼并不在意这个人在做什么,他早就对周遭事物无感了,什么都不在意,也什么都不关心。
褚弘秋重复了一遍:“麻烦,帮个忙好吗?”
他也没办法,大中午的,医院很多科室都休息了,再加上太阳毒辣,附近一个行人都看不到,身边只有这个青年。
终于文礼看过来,表情淡漠至极。
褚弘秋向他解释:“这只麻雀翅膀受伤了,如果不帮它治好伤,它就不能飞了。无法飞翔的鸟,很快就会死的。”顿了顿,他又恳切道,“帮个忙,它是一条生命。”
文礼敛下眸,总算走过来了,蹲下,嗓音像结了冰:“做什么?”
“像这样把它的翅膀拉开一些,我给它上好药,再用纱布包住。”褚弘秋耐心指导他。
文礼伸出两只手指夹住麻雀的翅膀,随着动作,袖口露出来,能看见手腕上缠着密实的纱布。
在文礼的协助下,褚弘秋顺利地包好了伤口。然后他再次离开,从不远处搬来一架梯子,架在树干上,从草丛里心翼翼地单手捧起麻雀,另一手抓着梯子晃了晃,还算牢靠。
“上去吧,我帮你扶着。”文礼淡淡。
“谢谢。”
褚弘秋一步一步爬上梯子顶端,刚好能够到树杈上的鸟窝,然后把麻雀放进去了。
他刚下了梯子,一只体型稍大的麻雀飞回来,是麻雀的妈妈,它站在窝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叫声是那样的殷牵
文礼仰起头看了很久,心中有些异样。
“你的手怎么了?”褚弘秋问。
文礼轻描淡写:“割腕。”
以为他的手受了什么伤,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褚弘秋心中讶异,这才发现,这个青年的脸很苍白,问:“为什么?”
“厌世。”
三年抑郁症,轻生过两次。本来吃着药都有明显好转了,但是他自暴自弃,停了药,导致这次复发。
“你今救了一个生命,不要再讨厌这个世界了,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事值得去做一做。”褚弘秋声音很安宁,低头看了一下表,,“我爸爸应该快睡醒了,我要回去了。”
转身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道:“过两我爸爸就要出院了,你如果有空,来帮我看看这只麻雀,好吗?”
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住院大楼门口。
文礼立在原地,久久沉默,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态度不甚热情,顶多只能算礼貌,可他讲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到无比真诚。
……
文礼酒醒时,已是第二中午,好在今只有下午安排了一个会谈,白休息。
崇梯到楼下咖啡厅,途中遇到几个其他机构的参会人员向他问好,文礼仍旧有些头晕,一个都想不起来是谁。
咖啡厅里,褚弘秋坐在角落,正在看书。
文礼径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问:“昨是你送我回房间的?”
褚弘秋喝了一口咖啡,:“是。”
“我和你什么了?”他想要求证一些事情,脑海中残存着几个零散片段,他搞不清楚是做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放下杯子,褚弘秋目光无波无澜,轻言:“没有,你进房间之后,我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