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灵洲篇:第十二章:知卿(1 / 1)念念卿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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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蘅走在长廊上。

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袖子也打湿了一大截,贴近了皮肤,风一吹便感到飕飕寒意。

手臂上的皮肤更是一片通红,触目惊心。

姜思蘅低着头快步走,忽然不留神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一人怀里。

那人极知礼地退了一步,拱手一礼,道:“殿下。”

姜思蘅这才抬眼看他。

她不知道,为了此时这一眼,今生今世,她后来几多辗转无眠。

无法用语言描绘那时她的所见。

澄江如练,岁暮艳阳。

他的眼,轮廓是秀丽新月一弯,眼睛偏偏又如浩荡夜空下的星子一样明亮,尽管没有一丝别样的情感引起他眼神的变化,古井陈潭一般,匆匆一瞥,也足以令人惊其绝艳。

人是极其知礼谦恭的,并未再失礼地多看她一眼。

微一颔首,递上一方丝帕,便已经匆匆而去。

雪一般的白衣,绣了几朵玉瓣兰花,愈发显得矜贵而雅致。

见其人,便觉万千幽兰之绽放于空谷,江流碧波,萦绕在心头。

谦谦君子,难画难描。

在这一片山光水色柳绿桃红的繁复世界里中,他偏偏是那一抹最清净的白。

在这一片黑暗天空中,他偏偏做那皎皎月光,融融初雪。不禁令人感慨,天地山川何其不公,独独偏爱他一人,毫不吝惜地将天地间的钟毓灵秀之气泼泼洒洒尽数给了他。

姜思蘅站在长廊上心中又是屈辱又是羞窘,自己这般狼狈,偏偏叫他看见了。

微风吹过她的脸颊,蓬蓬鼓鼓,恍然间,好像也失去了感觉。

这个人,已经在她心中藏了很久很久。

王都最显赫的几大世家之一许家的那位名扬天下的三公子。

两年前,以一篇洋洋洒洒的《国术论》,被主考惊为天人。听说他写完后又用墨汁划掉姓名,抛下文卷,悠然离去。

他的姓名,家喻户晓,才华令今上震动,亲自命其为太子伴读。

四国享誉,惊才绝艳,世有泽兰君,许知卿。

姜思蘅拿着那张丝帕,心中怦然一跳,哑然无语。

而他身后却跟着几个从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其中大部分都是身披软甲,作武将打扮,而其中一个蓄须的男子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眯眼笑着抱拳一礼,道:“帝姬,真是有缘。”

姜思蘅心下奇怪,但当时无暇思索,匆匆随着念箫离开去换衣裙。

直到晚宴她才明白那些打扮颇为奇怪的人,到底是谁。

玉华池旁柳茵茵,甚是惬意。

宴会中间搭了一个水中平台,专为各位闺阁小姐展示才艺而设立。

吴家两位小姐已经登台。一个跳舞,一个抚琴,一个恍若月宫仙子,临水照花,一个琴音如流水,倾泻而开。

她们的舞姿琴艺虽不是绝佳,但娇美动人的脸庞,浅浅的笑靥,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

可惜对面的太子姜桓舟实在不解风情,只是在自斟自饮,并不注意。

姜雍和姜彦两兄弟倒是站在阑干边把酒临风,与数位世家公子相谈甚欢,许是称赞着吴家双姝。

这时,旁边忽来了个坐着扇扇子的小姐,姜思蘅抬头一看,是镇国公的长女安幼瑶。

“殿下万安。”安幼瑶嘴上道了一句,并未起身行礼。

“安小姐多礼了。”姜思蘅微微一笑,并不想与她计较。

“臣女何处多礼?”安幼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姜思蘅。

“嗯,你的意思是?”

“是臣女不懂规矩,缺乏礼数,一身懒骨头不想站起来行礼,您干嘛不罚我?”安幼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皱紧了眉异,讶异道。

姜思蘅愣了一下:“从没见过这样的小姐,好端端让人罚她。”

镇国公家的小姐,端方持重,从没听说过有发病的情况啊。

“臣女意思是,殿下乃我朝唯一的帝姬。何至于忍气吞声至此?”安幼瑶换了个姿势,也换了个说法,“那张落月狗仗人势,吴清可落井下石,不过仗着惠妃得势一时。”

“人不能教训教训,狗也不该收拾收拾吗,整日狂吠,贯会取巧卖乖。”安幼瑶拍了拍栏杆,恨恨地又添了一句。

姜思蘅揉了揉眼睛,突地冷冷一笑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我且等时机罢了。”

安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姜思蘅,点了点头。

镇国公,是老一辈的朝廷要员,而近几年的云门张氏,却是处处强横的新贵,自然颇多嫌隙,结怨日深。

水台上的献艺一个接着一个。

王都中陈家,秦家,林家的姐妹都已上台献艺,不过这些门第不如第一等世家的女子,姜雍姜彦更是没有多看。

安幼瑶看了半晌,忽然道:“这宴会好没意思啊。”

“这话从何说来?”

“世家贵女就高看一眼,门第稍次就毫不理会。既然这样,那还摆什么金菊宴?”安幼瑶撇了撇嘴,冷笑了几声。

“不都是这样么?人选?只怕各位殿下心中都有数了,这种宴会,就是遵从古礼,僵僵硬硬撑场子哄老夫人们开心罢了。”姜思蘅抿了一口茶,道。

安幼瑶更是诧异,小帝姬并非如传言那般不通世事。

转念一想,如今宴会里坐着的牛鬼蛇神谁,又真正半分心机也无呢?

扮猪吃老虎的事情,自己所见所闻又不是一桩一件了。

却看张惠妃那边,已然叫了两个儿子来,正与吴家姐妹和那位寸步不离的张落月小姐交谈着。

三位小姐互相之间唇锋舌剑,你来我往,可谓精彩纷呈。

姜思蘅冷笑了一声。

夜幕降临,国主设宴叠翠轩,四周水阁都点上了宫灯。

灵洲国主已经饮了几杯酒,灯下看,脸上已经显露出了疲乏的老态,眼皮下一片乌青,但还极力打起精神。

他举起酒杯,朝着水阁一边道:“今日盛会,还有几位远方来客未及介绍。”

水台上的八位舞姬一色碧衣水袖,翩然迎风,笛声悠扬婉转,舞的是《采莲曲》。其中一个手挽花篮,舞步蹁跹,楚楚动人。

仪亲王喝酒吃菜,一双眼睛看得很是开怀。

张惠妃的兄长,兵部侍郎张齐大人也在男宾席里喝酒,只是面色不虞。

“东边水阁中许卿所伴的,正是归墟淮阴王处远道而来的使者。”国主向东面一挥手。

两边的掌灯宫女拉就徐徐开了东边水阁的纱帘,正见数人宴饮。姜思蘅只看见许知卿一身白衣胜雪,端坐其中,似在交谈,神色淡然清朗,只是并无笑意。

“灵洲国主,我等不远里来到此处,是为传达我主上的一点心意。”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行了个礼,只见他身穿一件墨蓝长袍,腰上环了一条黑色软鞭。

“哦?”灵洲国主来了兴趣,作势放下手中金杯,张惠妃连忙伸手接住。

那使者戴着皮革护腕的手轻一击掌。

水阁外进来了一队人。

男女皆是归墟服色,女子头上都簪着一朵火焰般的紫牡丹,身着各色各样的襦裙,但袖口绣满了幽蓝色缠绕的蛇纹。微风吹拂,众人才看见她们裙下未穿鞋子,赤足踏上了水台,纤腰款摆,故意撩动着身上的襦裙,露出修长的腿,一路风情摇曳地走来,看起来真是七分艳丽,七分诡异,混合在一起让人不禁怀疑她们是鬼非人。

活色生香,妖气冲天。

再看男子都是一身白色长袍,细看衣襟处也全是银蛇纹样,怀抱着各样乐器,琴、瑟、笙、箫样样俱全,只是器型都有稍稍不同,处处透露出古怪。他们停在了水台边。

其中领头的一是个带着狐面的矮个男子,身形瘦削,步履悠然,就身形看起来年纪似乎很轻。

而那狐面做得精致细腻,尤其是那一双血色的眼睛更是妖冶万分,在绝对的蛊惑和媚态之中隐隐怀了几分睥睨无双的意思。

一看到那东西,姜思蘅却无端感到凉意爬上了脊梁,一路蔓延上来,不禁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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