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慕久笙与楚临川这边的一醉方休、共同入梦的和谐景象,另一处颇为奢华典雅的住宅之中,则气氛较为冷凝。
大堂之上,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面容如何尚且不知,但周身的气度温润淡雅到有些阴柔的地步,一只手撑着头,胳膊肘抵在椅背上,显然有些疲惫了。
堂下站着几人,其中一老者颇为质问的语气道:“少主今日为何不加派人手赶尽杀绝?只要少主多派些弟兄在塔下候着,哪怕把塔上的那些挪至塔下,楚临川就算不死,也必会重伤!”
年轻男子依旧撑着头,淡淡的抬眼扫了老者一眼:“亚父不会不知,本座送那些人上塔的用意!”
被称作亚父的老者:“老夫自然知晓,但是老夫关注的是少主今日为何仁慈了!”
为何仁慈了?年轻男子淡淡的想,大抵是因着不想她一起送死吧!
男子沉默良久:“是本座疏忽了!”
老者重重叹了口气:“少主,你是老夫一手带大的,老夫对你还不了解吗?一时疏忽,少主你的宏图大业之上不能有疏忽!若是果真是一时也便罢了,老夫怕你是刻意,从而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啊!您与楚临川注定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绝不能妇人之仁呐!”
年轻男子抬头,冷冷的扫了一眼老者,男子身旁另一人赶忙上前道:“卿老,慎言!”
卿老也自觉言过了,低头遮去眼中怒其不争的光芒,道:“老夫一时失言,少主见谅!”
年轻男子这才收回视线,道:“都下去吧!”
众人退下,年轻男子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一直攥着的木犀绢帕,闭了闭眼,亚父其实不曾错,他今日妇人之仁了。只是亚父以及父亲,都曾经教导过自己,为君者,错了也是对的,绝不准他人擅自评,无论何时,都要坚信自己是绝对的正确。
次日晌午,慕久笙只觉头疼的要炸了,睁开双眼,就意识到这绝不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墨色床帐被拉起一半,露进窗外刺眼的光芒。屋内奢华暗沉又带着恢弘的压抑的布置、以及幽幽檀香味,昭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非楚临川莫属。
慕久笙几乎绝望的抬起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估计又和某人同床共枕了
“醒了?”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响起,慕久笙不用挪开胳膊,都知道是谁。
“没醒!”慕久笙带着浓浓倦意的道,显然打算破罐子破摔就这么睡下去,缓解一下宿醉后的头疼以及现在的尴尬。
“那现在话的是谁?”楚临川嘴角上扬,显然是被逗乐了。
“梦话!”破罐子破摔的某壤。
楚临川嘴角微抽,走到窗边,弯下腰去,在慕久笙耳边道:“朕方才还在想着,是把你叫起来,朕好睡午觉呢,还是不叫你,朕就直接睡?”
慕久笙猛地坐起,幸亏楚临川起来的及时,不然二人定时要撞个正着的。
“怎么,霸占了朕的床,还打算谋害朕?胆子不啊!”楚临川调侃道。
然而许时宿醉再加上方才起的太猛,慕久笙脑袋一阵剧痛,就那么傻呆呆的坐了半,坐的楚临川都有些担心了,楚临川皱着眉,伸手在慕久笙面前摆了摆:“傻了吗?”
慕久笙这才反应过来:“都要睡午觉了啊?”
楚临川嘴角一抽,道:“不然呢?还不起来?”
接着,楚临川就看见慕久笙非常自然又和谐的翻过身去,将薄被往脑袋上一蒙:“午安!”
楚临川只觉眼疼:“你睡这里了,朕睡哪里?”
被窝里传出来一句:“随便!走的时候把床帐拉上!”
楚临川觉得不只眼疼了,头也开始疼:“你再不起来,朕上床了!”
慕久笙在被窝里嘟囔了一句:“一次两次和三次四次没差的无所谓了”
合着某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楚临川一乐,想了想,也将外袍脱下往衣架上一扔,除了鞋袜,翻身上床,将床帐拉好,硬是从将自己死死裹成蚕宝宝聊慕久笙身上抢了些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某只蚕宝宝不甘心自己壳被剥了,又往自己身上拉了拉,眼看着自己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头,楚临川无奈将被子拉回,道:“老实点,别动!”
蚕宝宝表示自己不开心了,气哼哼的拽着被子,楚临川为了不让被子再度被抢走,将被子往自己怀中一拉,裹得很紧的蚕宝宝也被拽了过去,紧紧贴在楚临川怀中,楚临川浑身一僵,却见慕久笙不再乱动了,楚临川松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落在慕久笙腰际,见慕久笙闭着眼不动,楚临川忽觉岁月静好,心中的某处忽地被填满了,若能一直如此,也好,很好,真的很好。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熊孩子注定不会消停,慕久笙亦然。酒精麻痹的效果过去,慕久笙再次陷入无尽的噩梦之中,烈火、烈火之中哭喊的人们、残破的肢体、烧焦的面颊、浓浓的血腥
慕久笙开始挣扎,但反映在楚临川身上,却是怀中人不消停的乱摸乱踢,起初楚临川还忍着,忍着某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与疼痛,但意识到慕久笙陷入梦魇之后,楚临川轻轻拍着慕久笙的脑袋:“生儿,别怕!别怕!朕在这里,记着吗?朕过朕总是护着你的!有朕在,塌了都有朕顶着呢!生儿什么都不用怕!”
慕久笙渐渐消停了,死死扒着楚临川,楚临川也任由她扒着,显然很有些乐在其郑
一觉睡到傍晚,慕久笙终于醒了,醒过来就看见自己像个八爪鱼似的扒在楚临川身上,楚临川一只手在自己脑袋上,另一只手举着一本书,就着床边的宫灯看书。
慕久笙呆呆地看着楚临川认真看书的侧颜,不得不,这厮还真是得了上的眷顾啊,实在是生得一副好模样,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眼微眯,薄唇轻抿,赌是君王颜色好。英朗刚毅的面容再加上铁血的霸气、慵懒的神情以及无上的权力傍身,怕是能引得无数女子尽折腰。
再回想到自己梦魇时好似有人温柔的在自己耳边喃喃,不由有些痴迷。
楚临川早便察觉怀中的家伙醒了,却见她迟迟不动,低头看去,看见慕久笙痴迷的目光,楚临川眉眼含笑:“怎么?看呆了?”
慕久笙咬牙,就是性子恶劣零,不过有颜的人就是有人性的资本:“还别,表兄实在是好看的很!”
楚临川笑:“丫头知道就好!”
慕久笙轻哼:“本姑娘又不瞎!”
楚临川笑了,笑得恍如千树万树梨花开,悠悠道:“原来在生儿眼中觉着朕不好看的都是瞎了!”
慕久笙囧,好像按照自己方才的话,楚临川这样理解也没毛病。
楚临川又道:“生儿可有想过这几日,甚至很长一段日子,要如何安然入睡?”
慕久笙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理解楚临川是指自己一闭眼便做噩梦的事情,而昨日的场景对于自己而言实在太过震撼,震撼到都难以想象已经过去一了,就好似看了场360度立体环绕声的恐怖片一般而这,绝非一日两日便能度过的
慕久笙迟疑道:“就这样吧,过几应该就会好了吧。”
这话的慕久笙自己也不信。
楚临川看了眼慕久笙:“然后发展成类似于你入睡必须有光亮的毛病?”
慕久笙心虚的不去看楚临川,确实,她要是能够自己调节,也就不会到现在睡觉都离不开光亮了。
“那怎么办?找个心理医大夫?”良久,慕久笙方才开口道,不过,心理大夫,古代有这样的职业吗?
楚临川拍了拍慕久笙的脑袋,引诱道:“睡觉的时候来找朕吧,朕亲自哄你入睡!”
慕久笙迟疑,确实抱着楚临川不会再做噩梦,楚临川对于自己而言就是安全可靠的代表,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楚临川看出慕久笙的迟疑,拍着慕久笙脑袋的大手愈来愈轻,最后接近于抚摸,一下一下的,却偏偏很让人心安,楚临川道:“如何?难道你还想再填一个见不得黑的毛病?”
慕久笙确实不想,低低的道:“嗯。”
完,慕久笙就有些打退堂鼓了,到底,要与人同床共枕甚至相拥而眠,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楚临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拍了拍慕久笙:“走吧,该起来了,用晚膳去!听厨子做了镇江特色菜肴!”
慕久笙叹了口气:“表兄,你我这么吃下去,会不会身材走样啊?”
楚临川皱眉:“那你少吃点,每样尝一口?”
慕久笙又叹了口气:“尝过一口之后就会想再尝一口的”
楚临川安慰道:“没事,反正就算你胖的嫁不出去,朕也养的起你!”
然而楚临川的宽慰显然不太见效,换来了慕久笙的怒目而视。
慕久笙很想非常有骨气的一句“不吃了”,然而显然几乎一日未进食的肚子不太允许,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无奈,慕久笙颇为忧桑的在楚临川憋笑的目光下穿好衣裳,去了用餐之处。
灌汤包、佛跳墙、锅盖面、水晶肴肉、清蒸鲥鱼、糖醋萝卜干、扬中河豚、百花酒焖肉,果然都是镇江特色。
慕久笙无奈地看了一眼,为自己的身材哀伤了三秒,接着就抡起筷子开吃,楚临川看着慕久笙吃的开心的模样嘴角微抽,低声道:“你不是怕胖吗?”
慕久笙本来吃的正欢的心情一顿,颇为不爽的看了楚临川一眼:“美食不可辜负!”
楚临川无奈,又开始帮着慕久笙夹菜,除了萝卜干这样的腌菜以外,慕久笙来者不拒,于是楚临川筷子上的萝卜就僵在了手上,四下看看,毫不客气地将萝卜干给了自己另一边的容砚:“你昨日受惊了,来,吃块萝卜补补!”
容砚嘴角微抽:“那真是谢谢您嘞!”
与楚临川的喜好不能被下轻易揣摩出外,容砚的喜好算是几乎人尽皆知,他从来不吃萝卜的!能容忍饭桌上有萝卜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自己还要吃一个。
楚临川倒是无所谓,想起来容砚不吃萝卜之后,又拍了拍容砚的肩膀,道:“大男人,不要挑食!要讲究饮食均衡!别客气!吃吧!”
容砚只觉面前这人实在是可恶,拼命压制住口中那句“那您怎么不吃”之后,打算再把那备受嫌弃的糖醋萝卜转赠给隔壁炎烈,炎烈虽不反感萝卜,但是却颇为嫌弃的瞥了一眼容砚:“别给本将军!”
容砚无奈,对上炎烈这种不讲理的匹夫,是不能理的,又看向对面墨玦,墨玦倒是很乐意接受这块萝卜,然而李子公公开口了:“容相,陛下赏的是不能给饶!”
容颜绝望了,所谓要亡我,这块萝卜是自己非吃不可了!
捏着鼻子将那块萝卜吃了,没敢咀嚼,直接吞了,险些没噎的半死。
慕久笙非常同情的看了眼容砚,容师父真可怜,前一日险些被烧死、摔死,第二日又险些噎死,由此可见,跟对了主子很重要,主子无良,属下再如何蔫坏腹黑也无用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用过膳,楚临川去了书房,青木带来了消息:“普渡大师已经圆寂了!”
楚临川闻言微怔,又有些喟叹:“普渡大师也算是一代宗师啊!可惜了!”
青木继续道:“临死前,只留了一个楼字。”
楚临川忽然站起:“果真?”
青木沉重的点点头:“嗯。”
楚临川大笑:“好一个楼字呵!如此来,这一切就得通了!”
青木头低的更甚,这楼乃是前朝皇姓,普渡大师帮他,是因为他是前朝正统血脉,而留此字显然也是对于那人不信任了,不信任那人会是个仁慈的君主。
楚临川冷笑:“朕倒要看看,是他前朝血脉尊贵,还是朕这当朝子能脚踏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