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求问心无愧!”
李青山一语铿锵有力,让其余跪着的三十六人无不动容。
然而楚临川却只是轻轻笑笑,微微点头,道:“李卿啊,话,谁都会!但是朕,要的是更有服力的东西!”
李青山也没指望楚临川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欣喜若狂,而是恭恭敬敬自袖中掏出一摞纸张,双手呈给楚临川道:“圣上,此乃常州五年内的百姓人口以及流动人口数量、粮食丰收量、私塾寺庙等建筑数量等,足矣向您证明臣等三十七人办事效率!”
楚临川伸手接了过来,简单翻看了一番,眼中赞赏之意愈发浓厚,感叹道:“若朝中人人如李卿,朕大可不必如此操劳!”
李青山腰背笔直,拱手道:“陛下谬赞!”
楚临川摇摇头:“李卿,朕把你放在这常州,已有近十年了吧!”
李青山道:“回陛下的话,九年四个月了!”
楚临川抬头想了想,看向李青山:“那还真是许久了,李卿能保持初心,实属不易啊!”
顿了顿,楚临川继续道:“李卿可有意愿进京为官?唔,李卿善于用人,就去吏部办事如何?”
李青山摇摇头道:“臣谢陛下期许,然臣做得这一方知府,却做不得京官!”
楚临川微微蹙眉:“何解?”
李青山认真道:“在这常州,臣如何裁撤官员、颁布政令,无需顾忌其他,只需专心办差便可。而一旦入了京都,臣做不来那些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之事,臣善与下属、百姓打交道,却不善讨好上司!更不善讨好上司的妻妾子女!”
这话可谓是直白至极,在场其余三十六人暗暗为李青山捏了把汗,下定决心只要楚临川有心处置,便立即跪下求情。
楚临川也不曾想到这个二愣子这么直白,愣了一下,良久的沉寂过后,见李青山毫无后悔之意,楚临川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李青山啊!你对得起你这个名字!如青山磐石之不移,朕若所记不错,你是因为当年得罪了权臣而被下放至常州的吧!这么多年,真是半点没变!”
李青山也忽然微微勾起唇角:“臣还要在此谢过陛下当时没有将臣发配至边疆凄凉之地!”
如楚临川所言,早在李青山来常州之前,就已经是京官了,然而为人耿直不善变通,当时朝政把控在权臣奸佞的手中,权臣的儿子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被告到了李青山那里。
李青山勃然大怒,不顾劝阻,下令当堂杖责那纨绔子,将人活活打死,权臣要向李青山索命,李青山却无把柄。
然而当时朝政昏聩,看不惯李青山的大有人在,不知怎么的就寻了个由头诬陷李青山收受贿赂,遇将之流放边疆为官,楚临川彼时年幼隐忍,不能为之申冤,只能从中周旋,暗中改为至常州这等相对富硕之地为知府。
想起当年那权臣,楚临川微微敛了敛眉目,心情有些低落。回想起当年处决那人之前的最后一次相见,那人被绑缚在地,明明是跪着,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如在看叛逆的孩子。
甚至还带着几分欣慰,他:“好,很好,老夫一手养大的狼崽子,终于知道反噬了!”
是的,狼崽子,就是那人对楚临川的定位,一手养大,也是不假。
父皇、皇爷爷都走得早,是那人教导楚临川文治武功也是那人嚣张跋扈,胡作非为是那人对于楚临川如长辈一般,楚临川甚至还能记得自己第一次下棋赢过他时他的笑容但也是那人野心一步步膨胀,到最后让楚临川如履薄冰……
那人走后,楚临川不知是悲是喜,楚临川本以为终于大权在握,可以睡个踏实觉了,可是梦醒,枕边竟有水渍……
这么多年了,许多事情楚临川本以为自己忘了,却忽然发现,从来没有,只是自己刻意忽视了……
不得不,若没有那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青山也不能够活到现在,自己也不肯能全然瞒过他。也许那人,也是矛盾的吧……
不能再想了,楚临川收回思绪,看向李青山:“朕,乏了!改日,改日你再来,和朕话吧!”
李青山闻言告退。
李青山等人走后,楚临川侧首:“你们,也都退下吧!都退下吧……李子也休息去吧!”
若这底下谁最能理解楚临川,自然是非李子莫属,他陪着楚临川度过那段漫长又艰难的岁月,对楚临川这半生可谓是了如指掌。自然明白楚临川对于那人孺慕又憎恶的情福
然而李子也没办法,只能带着众人下去了。不过,也许有一个人会有办法?李子想。楚临川对慕久笙的不正常的关注自然逃不过李子的眼睛,他虽然不赞同,但此时此刻,至少能有一个人去帮帮楚临川。
轻轻将门关上,然而厚重的大门注定会发出沉闷的响声。
很快,屋中只有楚临川一人,楚临川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只觉得阳光刺眼,走到窗边,好似看到那人欣慰又嘲讽的眼神,楚临川一把将窗户关上:“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看着朕?”
屋中立时陷入一片昏暗,楚临川回到软榻上重新坐下,依旧是那幅不太正经的坐姿,一只脚踏在软榻上,另一只脚垂在软榻旁的凳上,身子斜靠在软榻的枕头上。
父皇,你是来日之君,怎么坐无坐相?他,你是子,已经受限了许多,在坐向这种问题上老夫就不拘着你了!
父皇,你是为君之人,专心研读国策时间尚且不够,怎可看那些个闲书传?他,你已将治国之道烂熟于心,老夫带你下河捞鱼练练功夫去!
父皇,你的诞生,非朕所期许,却幸而有你,让朕不愧对祖宗。他,皇帝,你就在龙椅上乖乖的坐着,还能长久些。
父皇,朕此生,有你这么个继承人,朕也该瞑目了。他,好,很好,老夫一手带大的狼崽子,学会反噬了!
无限思绪几乎淹没了楚临川,楚临川一手搭在腹之上,另一只手垂落在软榻旁,垂落的手上念珠一动也不动,整个人一派死寂,颓废至极。
这便是慕久笙推门进来时看见的样子,险些以为楚临川挂了,赶忙冲上前去,探楚临川的鼻息。
探了半,还有气儿,又试探的戳了戳楚临川:“喂,喂,阿楚?阿楚?还活着吗?”
楚临川本来不想理回,也就任由慕久笙给自己又摸鼻子又做什么的,却不想,人家明明探到有气儿了还明知故问,楚临川表示不想理回。
慕久笙戳了半,见楚临川不理自己,又道:“喂,再不起来,我挠你痒痒了!”
楚临川第一次觉得,慕久笙居然这么聒噪,不过,他也不反感就是了,听见她的声音还挺开心的,只是他现在不太想话……
慕久笙见这么半楚临川都毫无理会自己的意思,皱着眉,想了想,忽然转过身去,打算给楚临川拿床被子。
却不想,手腕被人一把抓住。慕久笙回头,看着那个闭眼装死却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人,嘴角微抽:“我只是去给你拿床被子!你这样躺着别着凉了!”
闻声,楚临川松开手,慕久笙嘴角又抽了抽,抱了床被子过来给楚临川盖好,确保楚临川不会冻着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手腕又被握住了。
慕久笙另一只手一叉腰:“哎,我,这和你话你又不理,走开你又不让,你想怎样啊?我就站在这里陪你吗?”
楚临川闻言忽然一把将慕久笙拉到自己身旁。
慕久笙猝不及防,就这么被一股大力拉倒趴在楚临川身上,刚想撑起身子爬起来,就被楚临川一个翻身压在身下,楚临川道:“乖,别动,陪我一会儿。”
慕久笙:“……沉……”
楚临川眼都不睁道:“那你不准动!”
完,又将慕久笙翻到自己身上来,抱在自己怀郑
慕久笙本想吐槽楚临川终于舍得话了,却忽然被楚临川话语中浓浓的疲惫所打动,忍了忍,全当日行一善吧。
慕久笙伸手,同样抱住楚临川,学着平日里楚临川哄自己的模样轻轻拍着楚临川的头,另一只手抚摸着楚临川的背,如在捋毛一般。
楚临川轻笑,这是把自己当宝宝了吗?不过感觉还不错,熊孩子还是有点良心的。
楚临川顺势往慕久笙怀中拱了拱,慕久笙一僵:“……”妈耶,有人占自己便宜!该踹还是该……忍!
不得不,一向强势霸道的人忽然变得可怜柔弱,那必然是很容易让人于心不忍的,比如楚临川。
楚临川在感觉到自己接触到的柔软时也同样感受到慕久笙的僵硬,本来以为会挨一顿暴打时,甚至都做好又要尴尬见饶准备之后,却发现慕久笙不动了。
楚临川自然是心情大好的,占了便宜还不用挨打,哦耶!却又对着慕久笙升起几分怜惜,这么好骗……
而后,楚临川便愉快的在慕久笙怀中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等楚临川再睁眼时,就听见慕久笙阴恻恻的声音:“醒了?”
楚临川忽然有些体会到之前慕久笙时常醒来时听到自己这句话时的僵硬了,还没等楚临川反应,就感到一个巴掌呼在了自己脑门上。
“让你装死不理我、吓唬我!”
“让你欺负我没你劲儿大!”
“让你占我便宜!还害得我半边身子都僵了!”
“你知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半死不活的瘫在那里吓坏了!”
…………
…………
好几个巴掌过去之后,楚临川想,自己脑门现在一定是通红一片的……自己整个人现在也是晕乎乎一片的……
然而等楚临川抬头,就看见慕久笙通红的眼:“楚临川你吓着我了你造吗?有什么就不能直吗?我还是比较习惯你那副蔫坏、霸道、猥琐的样子……”
蔫坏、霸道也就罢了,猥琐是什么鬼?楚临川看着慕久笙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道:“朕没事,只是有些往事忘不掉罢了……”
慕久笙蹙眉:“能和我吗?出来可能会好受些……”
楚临川沉默了一下:“改日吧,朕今日不想再提他!”
慕久笙撅嘴:“哦,那不会过两你又这样半死不活的吓唬我吧?”
楚临川笑着摇摇头,用下巴蹭了蹭慕久笙通红的鼻头,柔声道:“不会,好了,好了,怎么这么爱哭?”
慕久笙也有些尴尬,怎么在楚临川面前泪腺这么发达?赶忙擦了擦眼泪:“没,没哭!”
楚临川忽然视线一转,故作严厉道:“猥琐是怎么回事?朕哪里猥琐了?”
啊,糟糕,一时顺口了!慕久笙赶忙装傻补救道:“什么猥琐啊?哪有什么猥琐?有人阿楚你猥琐吗?那我得考虑一下和你保持距离了……”
没办法,谁叫楚临川在慕久笙面前总占人家便宜呢?被两句猥琐也没什么吧……
楚临川眯起凤眼:“照你这么,朕刚刚听错了?”
慕久笙一本正经道:“那是绝对的!您肯定是产生幻觉了,呵呵!”
楚临川冷笑,在心里的本本上给慕久笙记上两笔,朕猥琐,还敢不敢认!
下一瞬,楚临川忽然捏住慕久笙的脸蛋,有些危险的凑近道:“你刚刚还要和朕保持距离?”
慕久笙眼珠子一转道:“这不是这个据您您的口碑里还有猥琐二字嘛!要是您是个猥琐的饶话,我当然得和您保持距离了!”
楚临川捏着慕久笙脸蛋的手指用力,眯着凤眼危险道:“不论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准和朕保持距离!”
没办法,楚临川这些年来做过的事情太多,其中也有不少是见不得光的,就比如对于镇南王夫妇的那一桩,自然想要先讨个保障。
慕久笙挑眉:“那你要是个猥琐的人呢?”
楚临川顺口道:“那也只对你一人猥琐!”
慕久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