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从楚临川所在的驿站回到府中,就见李夫人肥硕的身躯面颊带着笑容,喜滋滋的迎了上来。而他的宠妾云儿则站在侧屋屋檐下的阴影里,有些欲言又止,担忧地看着自己。
李夫人:“大人,妾身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李青山本来与楚临川聊的心情不错,然而回到府中见到李夫人,却只觉得有种浓浓的疲惫感涌上心头。面上的神彩淡去了许多,淡淡道:“何事?”
李夫人对于李青山见到自己后的冷漠虽习以为常,却难免还是隐隐有些刺痛。若每每李青山见到李夫人会心生疲惫,李夫人又何尝好受呢?只是这个男人,是自己付出了半辈子去爱去成全的呀!李夫人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笑意道:“世子爷答应来参加咱们府上后日举办的赏花宴了!”
李青山猛然抬头:“赏花宴?”
李夫人赶忙道:“对呀!而且妾身还告诉世子爷,大人和妾身都是爱花之人,还特地给大人定制了几身绣着梅花、兰花、菊花的袍府,大人届时可不要弄错了!”
李青山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思绪,看着李夫人头上簪满的鲜花,愈发觉得这个女人不堪,上不得台面,还功利心重,远不及云儿。李青山冷冷道:“这个劳什子赏花宴,本官不会去,那些个女人才穿的衣服,本官也不会穿!本官若想博得个好前程,用不着这些个龌龊手段!”
李夫人闻言脸一横:“是不是在你李青山眼里,我刘翠萍做什么都是龌龊的?都是不堪的?本夫人既没有送礼受贿,也不曾行什么旁的,不过是看人家皇上与世子来一趟,希望他们过得舒心罢了!一场赏花宴,顶多让世子对你留个好印象,不求他们给你个好前程,只求你不要步了汤、唐两家的后尘,不要走帘年贬谪的老路!还有什么女人才穿的衣服?人家世子衣服上不还绣着玉兰呢吗?”
然而当一个人心里认定另一个人是怎样的时候,另一个人什么、做什么都会被这个人给往固有思想上引,从而满足自己没有错的思想,因为有的时候,人们不愿意去承认自己错了,甚至不能承担一旦错了之后的后果。李青山此时此刻便是如此。李夫人的那些,在李青山眼里都是狡辩。
想来,若是这场赏花宴是那个云儿办的,大抵不用云儿,李青山都会觉得云儿只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分担,让皇上、世子爷难得来一趟,丰富一些吧。
李青山冷冷留下一句:“不去!”
刘翠萍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与李青山理论一番,不想,云儿在屋檐下咬咬唇,款款走出,站在李青山身旁,对李夫人恭敬道:“夫人莫要着急,待妾身去劝劝老爷青郎吧!妾身保证后日一定带着青郎出席!”
刘翠萍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云儿此时此刻出来,不可谓不是火上浇油,合着自己这个正牌夫人话李青山不听,倒反过来要你个妾出来劝阻?尤其那一声青郎,更是点燃了刘翠萍的着火点,自己从来不能叫的李青山稍稍亲切一点,哪怕是老爷这种一府中饶称呼都不可以,凭什么云儿上来就是一句青郎?
刘翠萍上去就是一把推开云儿,云儿娇呼一声,一下子栽在霖上,还乱了云鬓,看起来楚楚可怜,刘翠萍骂道:“贱人!本夫人和大人话,哪轮得到你这么个狐媚子在这里装模作样?啊?还青郎的,你怎么不情郎啊?大庭广众之下,你你怎么好意思?赏花宴,皇亲国戚面前,有你个玩意儿似的妾露面的机会吗?”
刘翠萍此时越是撒泼,对比之下云儿越是可怜,越是识大体,李青山忍无可忍,本来还觉得云儿的话有些不太合时宜,然而刘翠萍这么一番下来,李青山已经全然忘记了对云儿的不满,只余下可怜与愧疚。
李青山大喝一声道:“够了!人家云儿好言相劝,却换来刘翠萍你此番羞辱,委实过分!你不是云儿身份不足以露面赏花宴吗?本官今日就抬了云儿,给她扶正!立为平妻!”
完,李青山就有些后悔了,深觉一时冲动了,云儿虽哪里都好,但是独独这出身不太妥当。
刘翠萍闻言呆楞在原地,云儿眼中划过一道精光,意外之喜呵!
但转眼看见李青山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云儿勉强支撑起身子,就这般跪在地上,拉了拉李青山的袖子,道:“青郎,云儿云儿不要紧的!得蒙青郎不嫌弃,能跟了青郎已经是云儿的福分了!平妻之位,云儿担不起啊!”
李青山忽然觉得,云儿处处体贴周到,虽是歌姬出身,却知书达理,处处胜过那泼妇万千,那泼妇都能是自己的正妻,云儿又如何担不起自己的平妻之位?
再看着刘翠萍那满头花簪、满脸脂粉,俗不可耐的面容之上带着市井之气,刘翠萍朝着李青山扑了过来,哭嚎怒骂着。
云儿略施粉黛,云鬓散落开来,只有一支再寻常不过的玉簪点缀,芙蓉面上梨花带雨,对比之余更加可人,让人升起强烈的保护欲。
李青山淡淡道:“此事就这么定了,管家,记得告诉府中人,从此唤云儿为云夫人,后日赏花宴上,本官会昭告宾客!另外,让四姑娘来书房!”
完,李青山扶起云儿就带着她一同去了书房。原地只留下刘翠萍在原地痛哭流涕。
驿站之中,楚临川很快便知道慕久笙答应了李夫饶赏花宴一事。
楚临川一直觉得李青山绝不是能搞出这种花哨事情来得臣子,也没有必要通过讨好慕久笙来谋取前程,毕竟自己提出要让李青山回朝还被拒绝了。转念一想,便意识到十有八九是李夫人自作主张了。不过看着慕久笙整日里无聊懒散的样子,算了算了,既然她喜欢,随她去吧!
随她去吧,翻译一下就是,随她一起去吧
慕久笙自然不知道楚临川如何想的,慕久笙赖在楚临川怀中,背对着楚临川,把玩着楚临川的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道:“阿楚,你不知道那李夫人与我李大人也是个爱花之人时有多可爱!真看不出来,李大人那么个一本正经、一丝不苟,衣服上连个花纹都没有的人,李夫人居然他爱花!这也太可爱了吧”
楚临川另一只手搭在慕久笙腰上,深深吸了一口慕久笙身上的玉兰香,道:“他李青山才不喜欢花呢!人家李夫人也就是随口一,和你套套近乎,也就你这个笨蛋还真信了!”
慕久笙挑眉:“本世子又没有实权,居然也被人盯上了肯定是被阿楚你连累的!”
楚临川轻笑,用下巴蹭了蹭慕久笙的脑袋,道:“生儿,你这辈子都注定要被朕连累了!提早适应一下也好!”
慕久笙嘟嘴:“啧啧,有人不光猥琐,还很危险啊!”
楚临川勾勾唇角:“不过,生儿你也在危险中占了便宜不是?你看,他们不知道该如何讨好朕,就来讨好你,这不,赏花宴都办上了!”
慕久笙点点头:“也是!行吧,那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楚临川哭笑不得,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身份有些危险而已
温情缱绻、柔情蜜语,大抵恋爱中的人都是这么个调调,慕久笙却难免有些惆怅,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楚临川知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哪来的回哪去。更不知道,楚临川今日之承诺,他年可还作数?慕久笙之所以当初直截帘的应下了楚临川,一方面是却有好感,另一方面,则是没有不的余地。
楚临川帝王之尊,是不会接受被拒绝这样的事实的,同样也不会接受心仪的女子嫁与他人这样的事情的,就算自己嫁与他人,也只会麻烦不断。如果拒绝了楚临川,最好的可能是孤独终老,被抢入宫中都不算差的,保不齐就身首异处了
慕久笙虽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有时候还会犯犯蠢,但到底不是个真蠢的,难得的便是慕久笙无论何时都很是通透、冷静,甚至冷静到可怕。以至于在恋爱这样的问题上,都能很清明的分析出自己的情况,以及有没有不的余地。
慕久笙如何想,楚临川不知道,这也是为何明明慕久笙答应了楚临川,楚临川却依旧时常患得患失的缘故,但楚临川自己解释为因为太在乎,所以怕失去。
李府书房中,伴随着一道被子破碎的声音,李青山喝道:“逆女,还不跪下!”
李月芙吓得赶忙跪下,却不知犯了何事,疑惑道:“爹?”
李青山道:“逆女,你可知罪?”
李月芙满脸茫然的摇摇头,道:“请父亲明示!”
李青山愤怒道:“今日你怎可直视圣颜?”
李月芙惊讶道:“不能吗?”
李青山暴怒道:“还不能吗难道你云娘和你规矩的时候你没听到吗?直视圣颜可是死罪!你知不知道今日若不是镇南王世子解围,怕是你的命都保不住!”
李月芙摇头惊恐道:“没,没!爹,爹,我真的不知道啊!云娘只不能冒犯了圣上,没直视圣颜也是冒犯啊!”
闻言,李青山看向云儿,却见云儿也是一脸震惊错愕:“四姑娘,妾身妾身了呀!”
相较于这个任性到不知所谓的女儿,李青山自然是更相信云儿的,李青山一拍桌子:“逆女!还敢狡辩!你向来不服气你云娘,定然是你云娘话的时候你没好好听,才险些闯下今日祸事!”
李月芙哭喊道:“我真的仔细听了!皇上驾到是何等大事,我再不喜欢云娘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犯浑啊!爹!”
李青山闻言似有所动摇,却又听见云儿轻轻叹了口气,平淡的语气中带着寂寥孤寂与无奈,有些委曲求全道:“罢了,青郎,大概是妾身没吧!别骂四姑娘了!”
李月芙闻言似是得了屏障,道:“听见没!爹,就是这个女人没!你还不信我!”
李青山又一拍桌子:“放肆!不得对你云娘不敬!你云娘明显是在让着你,难道你没听出来吗?居然还得寸进尺上了!简直混账!和你娘一样不知所谓!”
李月芙忽然站起身来,眼眸之中带着深深的恨意,几乎直击入李青山的心头:“呵,呵呵,你可真是我的好爹爹啊!我她没,你不信,她故作委屈的她没,你就真的上了她的当了!娘为了你,想让你去参加赏花宴,你不去,为了她,你就去了?这么多年,你冤枉了我多少次?你辜负了娘多少次?多少次这个女人在你面前挤两滴眼泪,你就心软了?就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她?”
李月芙抹了把眼泪继续道:“呵呵,和我娘一样不知所谓?娘变成今日模样还不是因为你?为了让你心无旁骛去读书,她手糙了,眼花了,因为你的缺位,她不得不变得泼辣、犀利,如此才能保住我们不被外人欺负!因为你让这个女人进门,娘变得惶恐不安,不知道怎么才能挽回丈夫的心!而你给了她什么?功成名就后的嫌弃?宠妾灭妻?独守空房?胆战心惊怕你再如当年一般生死被人掌控在手中?呵呵,从始至终看不清高地厚、忘恩负义的是你,只是你啊爹!”
李月芙这番话得是两眼猩红泪流满面,却让李青山暴怒:“来人!把四姑娘困了关入柴房,没有本官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出探望!什么时候这个逆女知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李月芙被带出去后,李青山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挥到地上,愤怒道:“好你个刘翠萍,什么都和孩子!”
云儿眼眸微闪,给李青山倒了杯茶,道:“来,青郎,喝口茶,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