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楚临川身边呆久了,慕久笙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之间更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无端让人想要臣服。
武崇侯夫人心中警钟大作,眼前这姑娘究竟是谁?这一举一动之间,可不单单是出自江湖草莽那般寻常。
慕久笙将手中的茶壶烫了烫,状似无意道:“若是早知道武昌侯夫人要来,定然是应当让她们给上些好的茶叶来。眼下这个虽我喝着觉得不错,但终究少了些待客之道!”
武昌侯夫人勉强笑了笑:“姑娘客气,武昌侯府里什么好茶没有啊?”
慕久笙却是不以为然,依旧低垂着眼睑专心摆弄着茶叶,道:“得也是,在中原,这茶道最是讲究,放凉了、久了,就苦了,就伤身了若是刚刚泡好的时候啊,又未免烫了些。有的茶呢,三次蓄水方是最佳,有的茶呢,一次就是足矣。这茶啊,就跟人似的,总要敲打控制这些,若是实在不好了,味道不对了,喝着不顺口了,就只能倒掉了,无论是多好的茶叶,不都是如此?”
武昌侯夫人听得只觉得是心里直跳,这姑娘是话里有话啊!分明就是在敲打自己啊!而武昌侯姐也只觉得这话听着颇有些意味,细想却又不太明白,这姑娘到底是想什么?
想不明白,但也只能应和,武昌侯姐道:“姑娘得是!只是我朱雪不太懂这茶道,还需得姑娘多多指教!”
而武昌侯夫人不动声色得瞅了自家姑娘一眼,而后淡淡道:“我们朱雪的确不太讲究这些,姑娘既然来了我朱雪,还需得入乡随俗,我们这里呀,多喝那马奶酒,喝那大麦茶!姑娘既然来了,就该当客随主便,好好品味品味这本土特色方是!”
慕久笙有些咋舌,这位武昌侯夫冉底是聪明还是傻呢?她傻吧,偏偏她立即便听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她聪明吧,可是她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这话就是为了和她女儿争宠才的吗?不明白自己是代替谁来这话吗?还是他武昌侯一家已经仗着功高彻底不把皇权放在眼里了?
晃了晃手腕,那茶壶也在手中呈现出好看的弧度,慕久笙道:“道理总是一样的,朱雪的大麦茶怎样都好喝,那便不必去精雕细琢,直接喝便是了,旁的茶挑剔,那便得好好注意着些,免得生生浪费了好茶!”
着,慕久笙轻轻嗅了嗅这茶香,笑道:“我的茶艺不算精通,这不,又是平白浪费了一壶好茶,太浓了!还是得重来啊!”
接着,慕久笙手腕一翻,茶壶之中的茶水与茶叶顷刻倒尽,让武昌侯夫人眼眸一跳,只觉得心里唐突的厉害。
“不过凡是那种清奇、别致的茶叶都有些挑剔,难伺候,若是应用得当,便是好差,若是茶叶太难保存,又难掌控温度、时候,那便是要么好好的贮藏起来,等到能掌控了再拿出来,要么,就只能倒掉了!”着,慕久笙又烫了烫茶壶,拣些茶叶,再度放入茶壶之郑
“要是细起来,也要看掌茶人够不够胆大,若是胆子够大,这茶便在手中直接泡了,落得什么接过都自己受着,若是胆子不够大,对自己掌控这茶叶的手段不够自信,又不想让旁让了这茶去,那该如何呢?”慕久笙着,忽然道,“锦绣,前些日子太子送来的雪山飞雾我喝着不好了,烧了吧!正好就烧在这炉子里,屋中还能来些个茶香!”
武昌侯夫人神色愈发惨白,雪山飞雾算是朱雪最最上好的茶叶,便是在这四国之中,也是上上衬好茶,每年也就过年的时候,宫里宴请众臣,方能喝上那么一两口,虽自己不懂那茶艺,却也知道这茶难得。
这样的茶,怎么会喝着不好呢?但是也听因为是雪山上的茶,又当真如雾,如飞雾一般,既不好保存,又难以侵泡留香,眼前这位,想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姑娘。”锦绣迟疑了一下,看着慕久笙淡淡扫去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赶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锦绣磨磨蹭蹭的去拿了茶过来,慕久笙也不催促她,但是锦绣再慢,也有不得不将茶叶丢入火炉的那一刻,锦绣肉疼的要命,慕久笙却是不以为然,屋中一时间被那凛冽清冷的香气包裹,淡淡的苦涩并没有影响茶香,倒是更升华了几分韵味。
“鲜衣怒马、张扬恣意固然是痛快,可是唯有若是不经历这番苦涩隐忍,终究不成气候。人间正道是沧桑。”慕久笙好似只是感慨一般,揉了揉太阳穴,“送客!”
“哎哎哎”武昌侯姐有些诧异,怎么得好好的,忽然要送客了?
武昌侯夫人却是拦下了武昌侯姐想要质问的言语,道:“既是如此,那本夫人就先告辞了!”
慕久笙微微点点头,话到这里,就没有必要再下去了,所谓点到为止,听得懂听不懂,都是造化,都是缘法。透了,就没意思了。
武昌侯夫人走了,慕久箫却是黑着脸进来了,气急败坏几欲跳脚:“你这个败家丫头,你知不知道那雪山云雾有多珍贵啊?本宫找老头磨了很久才磨来的,你就这么给我烧了?”
慕久笙却是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虽本姑娘脾气好,不与你计较,但是算计利用了本姑娘,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慕久箫气哼哼的:“那也不能暴殄物吧!哎,等等,你在喝什么?”
慕久笙默默把茶壶往自己身前挪了挪,而后果不其然听见慕久箫抓狂的尖锐声音:“坏丫头!你居然拿了本宫珍藏三年的踏雪寻梅!”
锦绣默默往后站了站,自己可不是太子爷的亲妹妹,作为帮手?同盟?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保命最要紧,太子爷不会找姑娘算账,难道还不能那自己出出气吗?况且,姑娘可不只是拿了踏雪寻梅连带着那罐去年太子爷亲自去雪山上的梅花上收集的化聊雪水,姑娘也一并拿了毕竟姑娘了,这踏雪寻梅配着梅上雪方才最有滋味。
慕久笙揉了揉被慕久箫的咆哮震得有些发聋的耳朵,道:“反正你在那儿放着也就放着!守卫都了,放了三年也不喝,再放估计都要长虫了!”
“本宫的库房里怎么会有虫?胡言乱语!”慕久箫愤怒道。
慕久笙漫不经心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便在此时,慕久箫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库房守卫怎么会让你进去的?”
慕久笙讪讪的笑了,面容之上颇有些不好意思。
慕久箫危险的将桃花眼眯起,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道:“!”
慕久笙缩了缩脖子:“这不是路过嘛,正好听见他们聊,你十半个月也不见得进去一次,没得浪费了好东西,就帮你分担了些!顺便帮你试一试你的库房安全程度!”
慕久箫朝着慕久笙扑了过去:“坏丫头!坏丫头!本宫真是引狼入室了!你还拿什么了?从实招来!”
慕久笙默默躲开朝着自己扑来的慕久箫,又喝了一口茶道:“也没什么“
瞧着慕久笙心虚的样子,慕久箫就心知不好,转过身去就朝着自己的库房奔去。
不大会儿,远处传来了一声咆哮,锦绣有些差异,姑娘不就拿了一罐茶和雪水吗?太子爷虽心情不好,但也不至于如此吧!
听见那一声,慕久笙就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将那一壶踏雪寻梅往嘴里一倒,转过身去:“锦绣,时候不早了,我该午睡了!”
锦绣:“姑娘,你还没”用午膳呢!
慕久笙前脚躺好,后脚慕久箫就冲了进来,锦绣拦都拦不住:“太子,太子,姑娘休息了!”
慕久箫冷哼一声,一把掀开了慕久笙身上的锦被:“坏丫头,你对本宫的库房干什么了?”
慕久笙默默把被子拉上,这也怪冷的然而慕久箫死死摁着被子:“你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本宫进不去本宫的库房?嗯?”
慕久笙叹口气:“本姑娘能摸进去就明你的库房不够安全!本姑娘瞧着里头的东西都不错,所以就”
“所以就连带着库房都据为己有了?”慕久箫很是危险的继续道。
“哪能啊!”慕久笙赶忙道,“所以就帮你布置了个阵法,防止贼随意进出而已!不用太感谢我!被子还我吧!”
“哼!贼是进出不了了,本宫也进不去了!”慕久箫对着慕久笙的耳朵咆哮道。
慕久笙揉揉耳朵,很是不爽的觉着脸上都被溅上唾液淀粉酶了,道:“进不去就进不去呗,反正你也不常进去!”
慕久箫险些被气乐了,忽然就有些理解先前那修罗殿主时常瞧着自家妹妹眼神中都带着无奈,那厮是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看上了自家这个熊孩子的?想要舍身取义,造福下男子收了这个祸害,还是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样的高超觉悟?
“被子给盖上吧!怪冷的!”慕久笙着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寒战,慕久箫精致俊朗的眉眼中带着无奈,只得给慕久笙盖上了被子,谁让这熊孩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呢?也是没辙了,随她去吧
慕久箫给慕久笙盖好被子,慕久笙把自己裹紧,翻了个身,忽然觉得,有个哥哥也挺好的……
慕久箫转过身离去,蓦然觉得,这丫头怕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无害,有脑子,但是懒得用……真难为她了,到现在都还没生锈,至少那套喝茶论可不是谁都能的出口的,而且是即兴发挥……
若喝茶,功夫茶这些慕久笙倒是实在不懂,但是跟在楚临川、容砚这些把喝茶当礼数的家伙身后,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学了个轮廓,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忽悠忽悠武昌侯夫人、姐这些不懂得人还行,换个稍微了解一些的,怕是都要原形毕露。
慕久箫离开了拈花筑,又奔去自己的库房,研究起慕久笙布置下的阵法。这阵法倒是不伤人,就是跟鬼打墙似的,绕了一圈回到原点,分明库房大门就在那里,但是就是进不去,也是气人。
按慕久箫应该生气的,却又偏偏异常兴奋,自己这个妹妹,还是有些能耐的,要好好用起来!库房都给了她了,不榨干她最后一滴劳动力都亏待了自己!
慕久笙不知道自己被催的生涯就从此开始,每接待若干客人,帮着慕久箫敲打下臣,收拾不服之人,镇压敌对……
几日下来,慕久箫虽库房没进去,但是手下都老实多了,慕久笙口才更是精进了一大块,也算是互利互惠?
远在青云的楚临川听着这消息,不由苦笑,这熊孩子真是在哪里都混的个风生水起,朱雪太子府有个厉害的丫头,搞得个人尽皆知。
楚临川有些遗憾,真是失算了,平白放跑了这么个劳动力,当真是亏大发了,早知道让这熊孩子先给自己干一阵了……不过没关系,熊孩子早晚要回来的,届时定然不会放过她!
正这么想着,楚临川放下朱笔,起身去了扶荔殿,懂行的先生了冬日要将苗们放入阳畦之中,盖上透明膜,保暖。
而眼下梅花开的正好,红梅烈烈,热烈又清冷,她应该会喜欢吧!她当然会喜欢,若是她在,定然会拉着自己踏雪寻梅。
诚然,慕久笙也的确是拉着人踏雪寻梅去了,被拉出去的就是慕久箫,鉴于慕久笙近日来工作诚恳认真,慕久箫也就给慕久笙放了假…
…咳咳,准确是打着慕久笙的名号从老爹那里给自己讨了几假期……
年关将至,宫中已经布置起来,期间礼部也在忙忙碌碌,众人只道是在忙着新年的事务,却是不知,忙着新年的事务不假,但暗中还藏着帝姬册封大典的繁忙。
慕元德打算在新年宴会之时,昭告下,爱女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