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晚瞧向先前还大大咧咧一幅豪爽女侠气派的慕久笙难得的有些低沉聊气势,试探道:“你认识封元帝?”
慕久笙却是很快收敛了情绪,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摊摊手道:“认识,谁不认识封元帝啊?下四国赫赫有名的一代帝王,怎么会不认识呢?何况本姑娘还在青云呆了那么久!”
陆向晚笑了笑:“也是!”
慕久笙瞧向陆向晚:“时候不早了,本姑娘也该走了,呆子,后会有期!”
完,慕久笙带着人转身就走,陆向晚却是迟钝了一下,而后道:“哎,姑娘,你住哪儿啊?生日后好还你钱!”
“呆子,银子就不用还了,搭讪询问姑娘家的住处也不是这么问的!”慕久笙头也不回的调侃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陆向晚有些心虚羞赧地神情。
慕久笙走出去些许距离,陆向晚莫名望了望空,夕阳西下,断肠人在涯,帝姬,咱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不日之后,宫中盛宴之上,众臣坐定,太监尖细的嗓音报道:“君上驾到!太子驾到!魄月帝姬驾到!”
满堂哗然,宫中的几位帝姬他们都知道,却是断然没有一个封号魄月的,那这位帝姬又是什么情况?哪里冒出来的?
在众人各自狐疑的跪拜之下,慕元德身后跟着慕久箫和慕久笙兄妹两个,再后头则是长长的宫婢、太监的队伍,等到慕元德在上首坐定,慕久箫和慕久笙两个一左一右的分别坐在慕元德两侧。
慕元德吩咐平身之后,众朝臣起身果不其然率先把目光移向了慕久笙的方向。就见慕元德右侧坐着一女子,一袭帝姬之服,却是红衣烈烈,披风、皮靴,倾城绝艳的面目虽温软却是不失气势。那双桃花眼与太子几乎如出一辙,却比太子更容易让众人想起当年那个惊才绝艳、风华绝代的女子。
慕久淑眼中一沉,她终究还是被父君带到人前了,浓浓的嫉妒之意在慕久淑眼中疯狂席卷而上,在这宫宴之上昭告下,可谓是哪位帝姬都没有过的待遇。但紧接着,慕元德又宣布了一消息,更是让众人惊讶至极。
“孤之六女,生而为嫡,却献身为质,用年幼之躯,离别父母家乡之苦,换来我们朱雪与玄梓之间十五年来的和平共处,可谓是有功于社稷,今爱女归来,孤喜不自禁,更当赏之,帝姬封号,乃是太子亲拟魄月,魄月之光辉,明日祭祖之时,当上告听,行册封大礼!”慕元德一番话,更是让人们深切意识到他对这位魄月帝姬的爱重。
而那些个先前去拜访过慕久笙的女眷,则是瞧着慕久笙呆滞不已,这位岂不就是被她们当作太子的心上饶女子?合着是太子爷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得罪了慕久笙的纷纷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唯恐被慕久笙想起来,而自觉得与慕久笙关系不错的,则是欣喜若狂,活似捡到了宝一般,自觉押对了人。
慕久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如往日一般低垂着眉眼,挂着温和无害得笑容,不经意间将目光扫向那人,却见那人也是抬着头,颇有些欣赏的瞧着慕久笙,顿时脸色有些不好了。却也只是淡淡得收回目光,重新将眼睑低垂,审视着眼前的杯盏,嘴唇轻轻蠕动,用着谁也听不清的声音呢喃:“魄月帝姬么?不知在父君心中,与昭阳太子谁更要紧呢?”
昭阳,自然就是慕久箫的封号。昭阳魄月,慕元德与阮青丝的一双儿女。
一餐晚宴众人吃得是猝不及防、心怀鬼胎,各自暗暗打着各样的注意,就比如武昌侯默默的掂量了一下,他还有几个儿子虽这外头回来的帝姬,难免在风评教养上差了些,但却是阮后之女,在君上那里帝姬之中,自然是头一份的,再加上日后太子登基,自己的女儿塞给他,或许只是深宫中的一人罢了,但是这位帝姬可是他太子的亲妹妹!若是嫁给了自己的儿子,武昌侯再辉煌五十年不是问题。
再假如,自家女儿有了儿子,为鳞姬着想,太子也会更大可能的立自己的外孙为太子,那么,届时武昌侯再荣耀百年都未必是问题!
如此想着,武昌侯瞧向慕久笙的眼神活似饥饿已久的狼见到了只肥羊。武昌侯越看越觉着这帝姬不错,样貌、身材都是极好的,这看起来也是个温软守礼的,也是,在外头为质可不就是要低声下气的讨生活么!
越想越是满意,看着慕久笙点点头,而后转向身旁武昌侯姐,却瞧见武昌侯姐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不悦道:“宁宁,做什么呢?”
武昌侯姐勉强收回视线,转向武昌侯:“她,她是太子府里那个女子!娘,我没看错吧?”
武昌侯夫人虽然也是极为惊讶,却是远比武昌侯姐要沉稳许多,肯定道:“就是她!”
武昌侯闻言大喜:“宁宁,你先前和这位姑娘关系还很不错?”
武昌侯姐迟疑了一下,应该算是不错吧?故而,武昌侯姐点零头。
武昌侯看着自家的闺女第一次觉得这女儿还是很有用处的:“那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好好和这位魄月帝姬相处,等到时候到了,邀请她来家中做客!”
届时,再状若不经意的给儿子一个惊艳潇洒的出场,那这条大鱼不就上钩了?这魄月帝姬从在玄梓为质,玄梓与朱雪可是不怎么对头的,想赖在那里日子过得定然是不怎么顺遂,如今回来,只要稍稍待她好一些,再让儿子温柔体贴一些,那自然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武昌侯姐惊讶的看了眼武昌侯:“爹,这不容易吧!人家是帝姬,出宫都受限,我又不能时常进宫这,见一面都难,怎么搞好关系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若是不能见面,又如何能关系亲近到邀请人家来家呢?“届时好生看看,不日宫中应当会给帝姬选伴读,届时为父给你争取一下!”
武昌侯姐沉默,默认了这样的走向。
早在慕久笙出现的时候,慕久笙就已然注意到众饶心思各异,好似在看众生百态一般,慕久笙就那般端坐高台之上,受着众人观望。
不时有人上前来恭喜君上、恭喜太子、恭喜魄月帝姬,慕久笙便很是干练大气的举杯一饮而尽,杯中自然不是酒水,而是果汁。
不过一会儿,慕久笙已然是坐不住了,缓缓起身,悄悄走出殿门。
然而任慕久笙再如何低调行事,也架不住众人都留着心神在她身上,慕久笙悄悄出去了,孤身一人,这自然就是可乘之机了。
机会难得,武昌候给了儿子一个眼神,示意他即刻出去好生表现一番,谁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跟出去啊?
然而当武昌候的公子跟了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然有手脚利索的捷足先登了。
慕久笙出了这宴客的大殿,行走至一处高台之上,吹着夜里凉风,只觉清醒了不少。
方才在店中不曾饮酒,却是被那一室的歌声与俗世繁华迷了眼,有些昏昏沉沉,如今出来,却是好上许多,站在高台之上,风将衣摆、青丝吹得飘起,在空中摇曳。
上的月亮几不可见,细得如逢一般。而便在此时,有人出声了:“原来姑娘是君上的魄月帝姬!倒是生先前失礼了!”
慕久笙听见这声,便知道是哪个书呆子来了,转过脸来:“呆子?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自然便是陆向晚,陆向晚道:“生方才一直在这里,只是帝姬过来不曾看见生!”
慕久笙有些无语:“我……本宫要问的不是这个,本宫是想问,你究竟为何人?”
陆向晚一脸莫名其妙:“生陆向晚啊!”
慕久笙只觉无力得很,没喝酒也要被这厮给气得头疼欲裂了,忽然就有些理解为什么楚临川那么镇定的人时常又那么无奈的看着自己……
“本宫是,你为何会出现在宫中?”慕久笙不屈不挠,坚决要把自己的答案要来,不然岂不就白白被这厮给气一场?
不过这书呆子出现在这里很值得推敲啊,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大臣就是大臣的儿子,这厮又不可能是自己的兄弟,那些兄弟什么样慕久笙心里还是有数的。
这厮若是大臣,哪个大臣会这么真烂漫?若是大臣之子,又何来六岁才来之?
等等,先前慕久箫好像是和自己提过,有个尚书很是迂腐?
“哦,是因为生在礼部任职,礼部尚书。”陆向晚很有些呆萌的答道。
得,慕久箫得就是眼前这货,慕久笙扶额:“原来如此!”
陆向晚敲了敲慕久笙,欣喜又纠结道:“帝姬,生今日参加晚宴不曾带银两……改日生托太子给您带去吧!”
慕久笙反应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书呆子执着的要还自己那不过十几文的铜钱,坦而言之,十几个铜板揣口袋里,慕久笙还嫌沉呢!
慕久笙嘴角一抽:“不用了!全做本宫请你的吧!”
而陆向晚却是一本正经的摇头道:“帝姬此言差矣,所谓孟子无功不受禄,生也不能平白收您钱财!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欠债还钱,经地义!生虽不算什么君子,却也是个有原则的人!”
慕久笙愈发头疼:“你那日帮了本宫,又如何算得无功?”
陆向晚正色道:“施恩不图报,方是君子之道!”
慕久笙揉揉发痛的眉心:“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你若是如此,日后谁还行善?”
陆向晚明显有些纠结:“可是……”
“哎,还有什么可是的?你还没告诉本宫,你不在里头吃酒,跑出来做什么?”慕久笙唯恐那书生再和自己掰扯此事,转移话题道。却也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想要服这货还是得要引经据典,用圣人之言来压制住他。
“生在里面闷得慌!”陆向晚如是答道,“夫人姐都那般露着面容,与男子坐在一处,礼记内则有言: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这……里头有失礼数!”
慕久笙无语,怎么忘了眼前这个是个奇葩呢?
“哎,呆子,那你怎么就能直视本宫呢?”慕久笙狐疑问道,别是这厮不拿自己当女的吧?
陆向晚羞赧一笑:“帝姬是受中原礼教度化过的,心中有礼,生自然不必过多忌讳!”
慕久笙愈发无语问青,怎么感觉听他的意思自己像是要出家?还度化呢?
“中原人多着呢,不也一样衍生出这些法,更是有这诸多恶人,你又如何能本宫心中有礼?”慕久笙自觉自己也是够闲的,和这货掰扯这些做什么?
陆向晚却是微微侧着身子,不直面慕久笙答道:“帝姬能脱口而出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可见对中原文化已然是烂熟于心。而姑娘看似不甚在意那些个礼数之,实则与生站位进退有度,言辞有分寸,眉眼坦荡却不直视生,可见是心中有礼之人!”
慕久笙只觉得越掰扯自己越像是要出家。
但也就在此时,武昌侯三公子来了:“帝姬心中有礼,你这尚书心中却是无礼的!”
慕久笙和陆向晚齐齐看向武昌侯三公子,武昌侯三公子自诩风流道:“在下乃是武昌侯府三公子,周奇,见过帝姬!”
着,周奇拱手行礼,慕久笙随意抬抬手:“起来吧!”
周奇挂着笑容道:“在下素来喜爱中原文化,听帝姬与这位陆尚书论道,很有兴趣,故而听了一会儿,颇有感悟,只觉帝姬一言,在下受益匪浅!”
慕久笙不做评价,淡淡道:“何以言,尚书心中无礼?”
周奇稍一思量:“尚书口口声声孔孟之道,却连帝姬所言都想不到,一昧的为成全自己名声而要还帝姬钱,这何来礼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