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在慕元德跟前,心中万千恼火,面上都只能端着个爱护兄长、幼妹的皮去言语,慕久婵勉强笑笑,慕久敏纵然有心帮衬一二,奈何偏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个太子哥哥便是个能言善辩、嘴上不然饶人的,这小六妹虽不知与太子相较如何,却显然也不是个好说道的。
慕元德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不大会儿:“都退下吧,孤再好生想一想,哦,笙丫头留下!”
于是慕久婵和慕久敏两个皆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一个唯恐慕久笙给慕元德上眼药,另一个则是惦记着先时见到的楚临川,怕就这般错失良人。
慕久笙看着慕元德不吭声,慕元德自然知道这个女儿与自己不甚亲近,故而也不见怪,朝着慕久笙微微伸了伸手,露出了老父亲的慈爱笑容:“笙丫头,快让为父看看,可有受罪?”
慕久笙对于慕元德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不适应,偏生看着慕元德老父亲一般的笑容与期待的眼神,竟是难以拒绝,抿抿唇,顺着慕元德的手来到了慕元德身前,慕元德仔细打量了一番慕久笙:“清减了!想来地牢苦寒,回头父君给你好生补补!”
慕久笙抽了抽嘴角,伶牙俐齿与人顶嘴她会,但是如何面对不太熟的人的善意,她委实不擅长,嗫嚅了两下唇畔,也只挤出了一声:“谢谢!”
慕元德心知这孩子性子颇有些别扭,不善与人亲近,心中颇为感慨,青丝留给自己的最后的血脉,在玄梓竟是养成了这样的性子,着实是可怜啊!着实是自己的罪过啊!故而友好道:“笙丫头莫要和为父这般客气!”
慕久笙左右是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应对,索性转移话题道:“慕久哥哥是怎么回事?为何好端端的被废了?”
慕元德心中叹口气,早在当初便知道慕久笙定然会问自己,甚至会怪罪自己,当日在慕久杰与慕久箫之间纠结的时候,便曾想过,这个一出生便被自己辜负了的孩子若是知道自己废了他的哥哥,自己该如何面对。
若当真纵容了慕久杰,自己怕是活着愧对笙丫头,死了都无颜面对青丝,让她用命生下的孩子受远离父母之苦不说,还伤害了她的儿子。
该来的总会来的,慕元德深深看了慕久笙一眼,却见慕久笙与慕久箫像极了的桃花眼中闪着坚定的光泽,这孩子样貌上哪里都像自己,偏生眼前这温软又坚定的神情让自己想起了青丝,恍惚了一下,慕元德缓缓笑道:“太子,会在一月后照常登基!”
慕久笙蹙眉,却想不明白其中关键,看了看慕元德,却见慕元德柔和的笑着,偏生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低眉细思半晌,有些烦躁道:“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了!”
慕元德看着慕久笙离去的背影,便是为了她,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做,为了自己的儿女,自己沾染血腥又如何?
“柳五台,立即着人彻查大王子、三王子府,以及与大王子府相关的所有人名下的府邸、宅院、店铺等等,行动前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务必做到一击则中!”
柳五台拱手道:“是!”
几乎是一时之间,大王子的亲信等等纷纷遭到了突袭,被彻查来望书信、搜查府邸,捣得个天翻地覆,声势浩大,闹得个满城风雨,慕久杰妻弟的那间地牢更是被翻了出来。
怕是慕久杰那可怜的妻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京郊别院之下还这般别有洞天,仔细想想这处别院是谁给自己的,慕久杰的妻弟顿时气得不轻,这不是摆明了接着自己的底盘办坏事吗?!
尤其那地牢之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还发现了魄月帝姬的凤箫,把这绑架帝姬、嫁祸太子、胁迫君上的罪名坐得死死的。
当那一车又一车的男女老少哭天喊地、喊着冤枉被一路声势浩大的带走时,沿街百姓纷纷围观,一个个更是指指点点,一时间满城皆知大王子失德,先昭阳太子蒙冤,慕久杰可谓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出手之人更是他的生身父亲。
然而等慕久杰知道的时候,已经是锦衣卫上门之时了,慕久杰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就直接被绑缚前往了天牢,两日后,三王子殿下据说被大王子供出,一起进去作陪了,再三日大王子、三王子齐齐被赐于狼苑与恶狼博弈,用朱雪的刑法来决断生死。
三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活着,从此所有罪过被赦免,代表着恕清了罪过,放了死了,意味着天意,然却可以王子之尊而入葬。名义上是用九死一生的刑法,听天由命,实则却是权贵们玩弄心机的时候,那犯人的状态、恶狼的饥饿程度等等都是可认为操控的因素。
慕元德给慕久杰、慕久成留的这三日可不是为了好好道个别什么的,分明就是为了将恶狼给饿上三日,从而更加勇猛,然而同样被饿上三日的可不只是恶狼,更是还有慕久杰和慕久成两个。
而这期间,慕久箫一直被关押在诏狱之中,彻底堵住了天下有可能对他发出的任何口诛笔剑,慕元德叹气,史笔如铁,从此朱雪慕君虎毒食子、残暴不仁的骂名只怕将流传千古了,自己只怕是再也赎不清自己身上的罪过、洗不清自己的血渍污点了!
慕久杰身死那日,慕元德终究没有亲临现场,只让柳五台去盯着些,自己则是将自己关在屋中,看着那副阮青丝的画像,女子温软笑着,典型的中原女子精致的面庞之上美丽的无与绝伦。
慕元德抱着酒坛子,喝的酩酊大醉,说话间语无伦次:“怪我吗?伤了孩子们的心,直到今日才为你报仇,怪我吗?若是不怪,为何这么多年从不入梦?怪我吗”
慕元德下手之决绝当真是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慕久笙更是大为震惊,次日,等慕元德酒醒,第一件事便是赦免慕久箫,重新封太子,因着登基大典在即,故而不加仪式。
说起来当日太子被废就不曾收回过礼服、大宝,而今日更是不用重新赐与,慕久箫从诏狱之中出来,得知一切变故,颇为感慨,本以为父君最多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父君竟会亲自对慕久杰、慕久成动手。
嘉婵帝姬也开始更加夹着尾巴做人,心知自己最好的归宿只怕是联姻他国了,只有去了异国他乡,才不用担心时刻被慕久箫惦记着,自己的兄长是再无可能,自己算是夺嫡落败的一方,从此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手里了,唯有和亲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用处。
再说慕久笙那边,慕久笙从慕元德那里离去,出了门,本以为能见着楚临川等自己,谁曾想,竟是空无一人,四下看看,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在找谁?”
慕久笙回过头去,便见到楚临川正在身后,慕久笙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楚临川缓缓笑了,拉着慕久笙:“走吧,数月未见,朕可是惦记的很!”
慕久笙也乐了,任由楚临川宽大的袖袍遮掩着两人交叠的双手,数月未见,自己又何尝不惦记着他呢?
“喂,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女子娇俏清悦的嗓音响起。
“朕来了都半个月了,谁知道你这小丫头居然吃饱了撑的去包揽那些个闲事,让人抓了去,朕倒是想告诉你,又上哪儿告去?”
慕久笙歪着脑袋想想,果然是关了大半个月,人都给关傻了:“说得也是。阿狸近来如何?”
楚临川有些不爽,好不容易见面了,就先问那只狐狸?然而却故作大度不以为然道:“极好!”能吃能睡,每日里都是吃饭睡觉欺负虎爷,胖了一大圈呢。
“那荣筝呢?”慕久笙继续问道。
“在帝都如鱼得水。”楚临川继续道,整日里与墨玦吵个没完,容砚也照顾她。
“那容师父呢?”慕久笙依旧是问个不停。
楚临川却是没什么耐心了:“好,都好,容砚、墨玦他们各个都好,用不着你操心!”
一路说着,已然是到了楚临川所住的北辰殿的地界,而不远处却是有人彷徨恐慌的看着这二人和谐的一幕,终究是回不去了吗?
楚临川临入殿门前,意味深长的向后看了一眼,而后带着几分得意与挑衅的目光,拉着慕久笙进入了正殿。
进入正殿,屏退众人,楚临川朝着慕久笙张开双臂,慕久笙顿时乐开怀了,朝着楚临川扑了过去。
楚临川抱着慕久笙,摸索着慕久笙的长发:“笙儿,朕的笙儿!”
慕久笙在楚临川怀里拱了拱,轻轻嗅着楚临川身上的檀香气,只觉虽不过数月未见,却恍如隔世,楚临川亦然,拥着慕久笙,只希望能早早将慕久笙订下,不,订下都不放心,得早日将人迎娶回未央宫中,日日相对才好。
“笙儿,数月不见,可有想朕?”半晌之后,楚临川捧着慕久笙的脸道。
慕久笙眼珠子一转:“那你可有想我?”
想,怎么不想?日思夜想!楚临川轻轻笑着:“等慕久箫一登基,朕便向他递上国书求娶!”
慕久笙撅撅嘴:“向他求娶?怎么不向我求娶呢?你又不娶他!”
楚临川笑眯眯道:“好啊,笙儿,朕想你求娶,你可愿嫁?”
慕久笙冷哼:“没诚意!”
楚临川微微皱眉:“怎样才算有诚意?”
慕久笙撇撇嘴:“自己想!问我的怎么算有诚意呢?”
“啧啧,那朕定是要好生想想了!”楚临川故作认真道。
慕久笙看向楚临川:“阿楚,你这数月可好?”
楚临川险些留下两弯辛酸泪,终于问到自己了:“一切都好,只是惦记某个离家的傻孩子是否吃得好、喝得好,身体可还好,心里不消停罢了!”
慕久笙眯着眼睛:“哪个傻孩子啊?”
楚临川也同样眯着眼睛看着慕久笙道:“你说呢?”
慕久笙摇摇头:“你如何想的,我如何得知?”
楚临川故作伤感的叹息道:“不过数月未见,笙儿竟是与朕生分至此,默契全无,朕,心甚悲!”
慕久笙偏生是个生来心软的,见不得旁人落寞,见楚临川如此,赶忙顺忙:“哎哎哎,别难过嘛!你也知道我还是个孩子啊?”
楚临川:“”这厮还真当自己是个孩子啊?!
慕久笙得意地轻哼:“”搞定!这年头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楚临川不坏好意地看了慕久笙一眼:“傻孩子,还想不想知道朕还惦记你什么了?”
慕久笙眨巴着桃花眼:“什么?”
楚临川勾起一抹笑容:“朕还惦记你的功课与武艺练的如何了!”
慕久笙:“!!!”过分了!
然而楚临川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青橼不在,朕亲自陪你过过招!”
慕久笙顿时苦了脸了,这位可是天下有名的武艺出众、能征善战之人啊!
果不其然,没和楚临川过几招,就被给扔飞了出去,慕久笙落在北辰殿中的雪地上,幸而有积雪阻隔了一下,加上楚临川收了些力道,倒不是很疼,然而慕久笙却依旧是呲牙咧嘴的:“哎呦,好疼!”
楚临川一愣,朕明明收着力道了呀?赶忙上前:“没事吧,朕,朕没用力啊?难道是在地牢里关押了几日身子有些虚?”
将慕久笙揽入怀中:“哪里疼?”
慕久笙呲牙咧嘴强行忍着笑意:“哪里都疼!阿楚你欺负人!”
慕久笙难得的撒娇又娇嗔,一下子让楚临川慌了手脚:“朕去找太医,笙儿等着!”
“我不,我不要见太医!”慕久笙开始闹腾。
“笙儿乖,听话,让太医给你看看,这些日子身子可有亏空!”楚临川耐心哄着。
慕久笙却偏偏憋着笑,故作闹人的模样,心中却是窃笑,叫你整日里说我傻孩子,这就让你看看傻孩子到底有多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