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有着万千的不甘与愤慨,楚临川本着为君者的隐忍功夫,强制压下了自己心中翻滚的情绪,而后缓缓开口:“小李子,去问问荣亲王,长安大长公主如今人在何处?”
小李子应声而去,幸而此时此刻,楚随卿和容砚都还不曾出宫,容砚从楚随卿口中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抽了抽嘴角,楚临川的姑姑救了楚临川的心上人,然后却阻止两人见面?堪称史上最坑姑姑啊!
容砚没忍住,提醒道:“义父,如果陛下问起来,若是还想长安大长公主好好的话,您最好隐去她不让阿笙见陛下那一段,只说阿笙前些时候才好的个七七八八便可!”
楚随卿眨巴着凤眸满眼困惑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容砚闻言眼角抽搐,这位当真是太祖爷和孝元皇后亲生的吗?怎么如此的天真烂漫?难怪被戏称为楚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傻白甜。人家长安大长公主虽说也被娇惯的天真烂漫了些,但是人家那行事成熟老练又妥帖却是出了名的,哪像这位
思及此,容砚不由困惑了,这是傻人有傻福吗?先帝早逝、长安大长公主半生坎坷,太祖爷与孝元皇后的三个儿女竟是只有这位最为幸福开怀?除了被自己耽误了做了许久的光棍,好像也没什么?
容砚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或许是个傻人,但是却是没什么傻福的,只是有些过往容砚不知道罢了,楚随卿也不敢让他知道。单单看楚随卿能瞒着容砚这些年,也便可知此人还不曾傻透。
摇摇头容砚微微叹息道:“陛下本就对于长安大长公主忤逆太祖爷、孝元皇后的事情不满,要是再让他知道长安大长公主还阻挠阿笙和见面,又怎会不生气?天子一怒,可是会流血千里、尸横遍野的!就算陛下不迁怒那些人,单单是时不时的针对一番长安大长公主,那也是吃不消的!”
楚随卿闻言若有所思:“那都听你的!”
楚随卿笑呵呵说完,拍了拍容砚的肩膀,容砚叹息着摇了摇头,好歹眼前这货平安的养大了自己,脑子什么的,没有就没有吧!
被贴上了没脑子的标签的楚随卿丝毫不以为然,兀自起身,恰好见小李子公公来找,正好顺势跟着小李子公公去见楚临川。
朱雪那边等慕久笙赶到王庭之时,已经收到了楚临川求娶的国书,慕久笙得知后不由微微抽了抽嘴角,动作真快,自己人还没到,国书就先到了,也是厉害,佩服佩服!
一步步踏入王庭之中,慕久笙一双桃花眸顾盼神飞,王庭帝宫还如从前一般绚丽夺目,自己在这里出生,却对这里半点归属感也没有。
“父君还有姐妹们都在大殿中等你!”慕久箫看着慕久笙若有所思的模样,还隐隐带着几分孤寂与生疏,不由赶忙开口打断慕久笙的沉思,方才的慕久笙让慕久箫只觉着很是遥远。
慕久笙缓过神来,朝着慕久箫笑笑,慕久箫勉强勾勾唇角:“你还是从前模样,可孤总觉得失去了个妹妹。”
慕久笙带着几分宽慰道:“士隔三日尚且要刮目相看,遑论三个春秋?人总是要成长的,兄长莫要多想!”
慕久箫闻言不由道:“若是可以,孤还是欢喜你从前天真烂漫不通世故的模样。”
慕久笙勾唇,带着几分自嘲,若是可以天真烂漫,谁又愿意精于世故?然则在慕久笙眼中,慕久箫已然不是那个能够任由自己说此番话的人了:“兄长何不直言,久笙从前好似傻的冒泡?”
慕久箫闻言一愣,而后爽朗笑道:“为兄说错了,丫头倒是还如先前一般快人快语!”
慕久笙斜睨了慕久箫一眼,这人怕不是有毛病?自己好言好语他不欢喜,自己言语带刺暗含讥嘲,他倒是欢腾的紧。
好似见到慕久笙眼中的鄙视之意,慕久箫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而后老老实实带着慕久笙去往大殿,一路上不忘叮嘱着朱雪这三年来的一些变动,譬如说嘉婵帝姬已经被以嘉婵长公主的身份送去玄梓联姻,许配给了五皇子,而昭娴帝姬也已然是许配给了陆向晚,已于年前完婚。
忽然听到陆向晚这个名字,慕久笙有些不适应,看向慕久箫:“陆向晚?”
慕久箫见慕久笙的神情,笑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而后,慕久箫漫不经心道:“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若不是她一心算计逼迫,逼到白麓无可奈何,想来白麓还不会这么急着回去!”
慕久笙有些僵硬的转过脸来:“那她知道吗?”
慕久箫面上挂着残酷的笑容:“不知道如何?知道了又能怎样?”
慕久笙闻言颇有些不是滋味,慕久娴那姑娘素来是颇有心思,又知内敛的一个姑娘,却平白被如此算计一场,也是心塞。
慕久箫见慕久笙明显情绪有些深沉不佳,拍了拍慕久笙脑袋,宽慰道:“丫头也不必太过伤怀感慨,她落得这个下场,也不全然无辜,至少当日你初回朱雪的时候,那些个流言蜚语便出自她之手,而慕久淑也因着她的撺掇方才做错了许多事情,孤先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如今这般,不落井下石已是最好!”
慕久笙闻言不由惊在原地,纵然自己对慕久娴并没什么太深切的情感,也心知这位不简单,但是却是难以想到她竟是会这般谋算自己。
“丫头,回神了!”丝毫不惊讶于慕久笙的反应,毕竟人再怎么变也多少会留有最初的影子,慕久箫伸手在慕久笙眼前晃了晃。
慕久笙恍然回过神来,勉强笑笑:“原是如此!”
慕久箫轻轻勾了勾唇角:“如若不然,兄妹一场,孤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不过那白麓也不曾那么轻易的回去!”
慕久笙微微蹙眉:“你是何时知道的?”
慕久箫闻言面上有些难堪,却还是老老实实道:“孤也就是前些时候注意到尚书府有些异动,方才知道的,老头子知道的早,怕是白麓刚来朱雪之时,就已经知道了,白麓能这么顺顺当当地回去还称帝,其中只怕是还有着老头子地功劳呢!”
慕久笙顿时瞪大了眼睛,慕元德那么厉害?
慕久箫见着慕久笙惊诧的神情,笑道:“不要小看了老头子,他能任由白麓在朱雪躲清闲?其中要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只怕是白麓早就成灰了!”
想想也是,慕久笙摇摇头,不能小看了那老头子,还有眼前这个:“只怕是你也已经是吸饱了血了!”
慕久箫闻言一愣,而后哈哈笑道:“小慕慕果然聪慧过人!”
慕久笙冷笑:“他白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慕久箫顿时喜笑颜开:“妹妹这话说得真好!”
正说着,一路上也已然走到了大殿之中,慕元德看见慕久箫和慕久笙进来,顿时站起身来,上前两步,张开双臂:“丫头,欢迎回来!”
慕久笙笑了笑,回了个礼节性的拥抱,当年的那一出,想来也是有着慕元德的谋算应允的,不然慕久箫刚刚上位,就对慕元德的嫡女进行谋算,除非胆量上了天。
慕元德好似全然不曾注意到慕久笙的冷淡,大手拍了拍慕久笙的肩膀:“丫头,回去给你母后上柱香,报个平安!”
慕久笙点点头,而后慕久娴和慕久敏两人上前与慕久笙叙旧,慕久娴已然出阁,慕久敏与慕久笙年岁相仿,却也已经是说了人家,乃是武昌侯府那位周家公子。
眼下那白麓找来的陆向晚的替身、慕久娴的驸马却也是在殿中,毕竟是家宴,驸马上前给慕久笙行礼。不得不说,在朱雪,驸马的地位说着好听,却也不过尔尔,公主手边的奴才玩意儿罢了,欢喜你,便给你几分面子,来一场夫妻情深,不欢喜,日日跪着伺候也是有的。
慕久笙朝着那陆向晚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驸马起来吧!”
慕久笙地位在慕久娴之上,自然是用不着将她的驸马放在眼中,何况还只是一个区区冒牌货罢了。虽说朱雪并没有驸马不得干政的要求,但是慕久箫却是顺势借机将这位陆向晚的尚书之位给撸了,安插了自己的人上去,慕久娴的位子一下子尴尬了许多。
慕久娴所嫁之人并无爵位在身,再失了官职,等于一府的人都只靠着慕久娴一个人在撑着,纵使是慕久娴手段再了得,地位再尊崇,却也只是久在深宫中的女子,靠着长公主的俸禄,养着一府的人兴许还能绰绰有余,但是若是要维持着与别的贵妇人的社交与体面,就难了。
起先还时常有人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来拜访一二,但后来发现在新君眼中,这个妹妹就彻底成了泼出去的水了,除了俸禄、奖赏照旧,别的通通不做理会,更不会三不五时的召见,如此,还有谁来巴结慕久娴?面上过得去有已然是极好了。
若仅仅是如此,慕久娴或许尚且能忍,只要是陆向晚,是她心中之人,那么如何都好,吃糠咽咸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如今还是锦衣玉食照旧?但偏偏这陆向晚与记忆中的那个相去甚远,从前与自己的一些个过往全然不记得了不说,给自己的感觉也与从前截然不同。
这便不是慕久娴所能接受的了,自己处处谋算之后如何能落得如此下场?几经试探,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心惊胆战、无法相信的结果,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几人絮叨了半晌,而后如寻常人家一般撇去了君臣尊卑之礼,在一方桌子前坐下,慕元德许是因着上了年纪,再加上陆陆续续的儿女或是逝世或是远嫁,难得的生出了些亲情来,便是慕其满、慕其臻、慕其致也都跟着上了桌。
慕元德坐在主位之上,今日家宴,他是父亲,是一家之主,高坐主位,开始说道:“今日久笙归来,咱们一家子也算是团圆了!”
慕久箫带着几人跟着一起和慕元德干了一杯,慕久箫看着慕久笙眼都不眨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由眨眨眼:“妹妹倒是酒量上来了!”
这话,倒是试探满满呵,慕久笙轻勾一侧唇角:“三年来疗伤之时颇疼,喝些个酒,醉了,总好受些,起先是一杯倒,如今却是需得许多了!”
慕久箫闻言摸摸鼻子,这话,不该问的,看向慕元德,果然瞧见慕元德面上也隐隐有些不自然,慕元德笑道:“从前如何,如今回来了就好!久箫啊,你的妹妹们一个个的也都开始有了人家,你也该斟酌着大婚了!”
慕久箫一惊,而后道:“父君,孤倒是不急,眼下青云的国书求娶魄月,方才是值得商榷的事宜!”
慕久敏闻言面上有些不自在,三年前的一见,芳心暗许,如今虽好上许多,但是眼看着自己的未来驸马那副德行,难免会想起自己曾经心仪之人,越是对比,越是心塞。
慕元德摇摇头道:“魄月的事情要商榷,你的也不能放松!青丝只给寡人留下了你们两个,你们的亲事,事关一生,都很重要!”
慕久箫无奈叹息:“一切但凭父君抉择吧!”
慕元德道:“寡人虽说如今闲了下来,但是却能接触到的女子不多,就算帮你相看,也只能看到她们在寡人面前的模样,娴丫头、敏丫头、笙丫头,你们三个平日里也帮着你们哥哥留意着些,他不方便出入闺阁,而你们,像手帕之交中,如有好一些的姑娘,不拘人家,都可推荐给你们哥哥!”
慕久娴、慕久敏和慕久笙三人齐齐起身点头称是。
而后慕元德又拍了拍慕久箫:“寡人相中的是一回事,你相中才是最最要紧的!”
慕久箫也点了点头,慕久笙看着慕元德只觉得眼前这位变化颇大,似乎在越来越朝着慕久箫口中的老头子形象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