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迁怒(1 / 1)柔锦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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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林憬还离开之后,盈持这才起身而立,眸色寒沉沉地放空望向前方。

谢文绍!

士别一世还真当刮目相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掐我脖子!给我等着!

盈持简直要气炸了,磨了磨牙,恨恨地将手中的盘子往桌上一丢。

犹记得前世往京畿道去,也是这样多雨的夏日,在路上遭遇乌云压城大雨瓢泼,久不见停,侍卫们连路都几乎看不清,路面泥泞难行,她的马车深陷进淤泥之中,不住打滑,怎么都拉不出来。

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人与马皆精疲力竭之时,恰巧谢文绍带着一帮酒肉兄弟冒雨赶路,经过时果断出手相帮,一番折腾硬生生与侍卫们合力将车抬了出来,彼时满身泥水,连手都烂了,还因为吆喝的嗓门过大,不幸被马踢断了一根肋骨。

盈持见此人可用,便令蒋矛留意,后面渐渐地交代些事情让他做,再后来放手让他做要紧的大掌柜,谢文绍凡事必亲历亲为,将她的绸布庄经营得红红火火,开遍大江南北,还替她打理出海的贸易。

为了替盈持经营好绣庄,面对这种他极其陌生又要求精细的产业,为了笼络苏州府手艺最精湛的绣娘,谢文绍索性连老婆都换了。

这人虽然皮些,在忠心上却是经过了长久考验的。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殿下,小的一辈子都是殿下的奴仆,鞍前马后、小的这辈子只伺候殿下一人!”

言犹在耳,可换了一世,换了身份变了形容,他就翻脸不认主了?!

呵,门都没有!

好在她对谢文绍很有那么几分了解,否则怎么拿得住他?

盈持抬起脸来,脖子仍旧生疼。还敢对着她说教?谢文绍,你最近日子是不是太好过了?

……

小雏香。

平野阁。

淮王世子素辙从红绡帐中下来,光着上半身,下穿黑色万字锦的罗裤,赤足站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长长的青丝垂至脚踝,颜若冰雪。

“世子爷,你要走了?”

一只纤巧的玉手从里边撩起绡帐,露出娇嫩绝色的小脸,年不过豆蔻十三。

素辙倒了杯茶饮下,方含笑回过脸去,走到床前勾起张软软的下巴,温柔笑道:“你今儿顺从了我,池羲光那边要怎么说?”

张软软略带青涩的羞赧,低头道:“妈妈自有主意,好教世子爷放心。”

“陈妈妈的本事我信得过,只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否则我和小雏香都没意思。”

青楼之中有不少秘而不宣之技,素辙常在扬州府的花楼中厮混,自然深晓,所以池羲光只能用他开了苞的女人,却会被蒙在鼓里,只要想到这一点,素辙才真有春风得意的感觉。

张软软睇着素辙那光洁的足,脸上浮起红晕,素辙不紧不慢地穿带齐整,从容开门。

门口赫然立着个人。

“羲光?”

素辙望着池羲光阴冷的脸,大吃一惊。

池羲光将他推开,进屋看到从一脸惊疑到目光呆滞浑身震了震的张软软,半扶着绡帐香肩如粉,遂冷笑道:“去年就收了我三千两订金,陈妈妈,你一女二嫁,到底有什么好主意可给我交代?”

说着,并不朝后面的老鸨陈妈妈看,却是看的素辙。

素辙被当场撞破,面上自然早已挂不下了,脸冷得像块寒冰,寒气都在溢出来。

池羲光见他这样高傲,将手中的扇子都捏软了。

得了消息赶忙追过来却晚了一步的陈妈妈,悔得肠子都青了,是笑是哭,怎么做都似乎不妥:“十四爷抬举了,我这女儿哪能嫁二位有如此大体面的大人物?”

池羲光冷哼了声,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回到池宅,先还不曾发作,只邀林憬还一道围棋,待进了屋,坐下喝了口端上来的银耳羹,忽然就将银勺掷在桌上,问:“这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池羲光的几个大丫鬟见他神气不善,却又一时琢磨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当下面面相觑,明露只得道:“这是适才从厨房取了来的。”

忙掀了帘子出来问,浅语几个在外头已听到动静,当下转了转眼珠子,转身跑出去将正在打沐浴汤水的盈持拉了来,低声道:“明露姐姐要你进去回话,快去快去。”

盈持被推到里面,只见一室屏气敛息地静寂,然满屋子的目光都朝自己看过来,正不知所以,池羲光的火气却等不得了,一抬眼,乍然看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丫头,更是不悦,当下厉声叱问:“这是你弄来的?”

盈持这才看到摆在桌上的碗碟:“我是从大厨……”

“拖出去,乱棍打死!”

怒气仿佛裹着烈火的石头掷在盈持头上,盈持骇然地愣了下,连一句辩白都不让,这分明是拿她撒气呀!

好在听到一旁的明露开始求情:“十四爷,这确是她的不是。只她还小,不能处处留心也是有的。且这孩子还是李嬷嬷的孙女,爷看在李嬷嬷的面子上,就饶她一条性命吧。”

就见池羲光有一瞬间的茫然若思,看来他对李嬷嬷没什么糟糕的印象。

“那就打二十杖,撵了去。”一句话便定了她的未来。

盈持依旧觉得浑身发冷,并没有感到减刑的好过——挨上二十杖,她这条小命大约也差不多了。

而明露见池羲光已满脸不耐烦,也再不敢多言,只得出去叫人进来将盈持拉下去处置。

盈持虎落平阳地深深吸了口气,往桌上又瞅了一眼,那银耳羹是动过的,当下大约猜着了些。

只得压下心头熊熊火焰,将声气放低放柔,道:“十四爷想是已经吃绪了这个味,我晓得银耳羹还有另一种做法,只是略精细繁琐些,若是照那法子做了吃着,祛暑清热,又最滋补不过。”

然话一出口,明露在边上先听得笑了:“十四爷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最精致的?你又知道什么来?快别班门弄斧了。”

说着,着急瞪了下眼,是给盈持递眼色,让她见好就收。

而旁边的人听了也十分不屑,赶她道:“快下去吧!饶了你一命,还不知好歹尽扯着有的没有,别再惹爷生气了。”

可盈持实在不想尝板子的滋味,遂道:“姐姐们听了就晓得我有没有扯。这银耳羹要紧的并不只是银耳,还有那里头的蜜枣,需得用木樨花、新鲜青桔衣、茯苓还有杏仁与虫草磨成粉,拌着蜂蜜渍三日,再拣出玫瑰花、桔衣和茯苓,沥去蜂蜜,九烘九晒之后拿罐子收了,要用时拿出几个来放在银耳羹里。再有,银耳羹里不止可放莲子,收火前再放一把鸡头米,那样更有味。”

她说得顺溜,池羲光竟慢慢听了些进去,半信半疑地看过来。

“姐姐们若是不信,可做了来给十四爷尝尝就知道好不好了。”

明露细细想了想其中的意思,点头笑说:“平时瞧你少言寡语地,若说这番话是你张口就来编排出的,确也不像。”

不意旁边的明蕖上前一步,抢过话大声笑说:“这有什么?那淹渍的蜂蜜必得用上好的梅花蜜方可,如此蜜枣就更清甜,确实有人这么做过的。再者,杏仁粉需用的少,只因终究带些涩味儿,多了发苦,需得用梅花蜜将那涩味儿盖住了,方不失杏仁的作用,又不显味儿。鸡头米的话,用苏州府的鸡头米煮了才最香最糯。”

明蕖如此见多识广地一说,其余几个皆七嘴八舌跟着笑议起来。

盈持在后面听着她们凭空猜想乱改一气,也不说话,毕竟她不想因为一道甜点莫名受牵连,被打板子受伤出丑,也不愿意因为一道甜点出风头,她可没什么多余的精气神往大丫鬟的通道上挤。

只又听得原本在旁一语不发的林憬还此时笑向池羲光道:“这小丫头虽有两分机灵,到底没有明露姐姐几个能干,见识有限。”

明蕖几个脸上便露出得色来。

而池羲光再看向盈持时,脸色也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

沉吟片刻,他瞧着林憬还发笑道:“我先前和你说了几回,要拨个丫头过去给你使,你总推说不要。”

林憬还若有所思地淡笑了下,只不以为然地道:“我一个人习惯了——若是十四爷肯割爱,就把这小丫鬟给我使吧。”

池羲光委实不意他只点了这毫不起眼的三等小丫鬟,眸色闪了闪,笑他:“我这满屋子里哪个不好?便是外头二等的也有十来个,竟都不能入你的眼么?”

“这些姐姐们都是你的贴心人,一心一意专会服侍你的,我哪里要得?”林憬还打趣道,“便是强要了去,姐姐们身在曹营心在汉,又有什么意思?”

引得池羲光摇头失笑:“原来如此!”

明蕖近前笑道:“林二爷,你这是怨我们太忠心呢。”

说得众人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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