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华夫人的侍婢踏入落华轩,趾高气扬的直视着楚姮,双眸半眯,口气略微不善的道:“华夫人请姑娘往幽兰苑一叙。”
楚姮神色慵懒,也是因为体力不支,还在软榻上休憩,半晌才也不曾回应她。
花霜却道:“我家夫人还尚在身体不适静心休养期间……”
那侍婢轻咳两声,道:“夫人?这萧王宫就两位夫人,请问你家夫人是哪位呢?大王可有当中颁诏册封呢?”浓烈的鄙夷之气,却叫人哑口无言。
她又道:“我家夫人请姑娘未时过往幽兰苑吃吃茶,总得过问一下姑娘出身不是?”
楚姮摆摆手,让花霜扶她起身,不着痕迹的扫了传话宫婢一眼,“你回去转告夫人,我定当准时赴约。花霜,还不送客。”
“是,夫人。”花霜转身道:“请吧。”
待人走后,花霜满是不甘的对楚姮抱怨着:“华夫人的人真是气焰嚣张!夫人,这茶,您还真去吃吗?”
“去,不去也逃不掉。”
片刻后,她吩咐道:“给我准备一身衣服,等会儿便过去会一会华夫人。”她早知王宫人心险恶,不想自己也不了母后的后尘,被迫卷入这人世间最凶险的地方。
花霜道:“夫人,奴婢是替你不值。”她跪地请罪,沉默了会儿,“初来服侍夫人,便瞧见你满身的伤,又还被大王惩罚,如今宫里两位夫人也盯上了夫人,若没人庇护姑娘,只怕在这王宫里也是凶多吉少。”
“起来吧。”楚姮道,“我自是知道王宫人心险恶,被困萧宫,实非我愿,若能得了解脱,未尝不是幸事一件。”
未时到,楚姮既入幽兰苑,院中兰花清香沁进心脾,让人心旷神怡。院中主人伸手掐断一朵孤傲清高的兰花,回眸冷睇来人,惊疑道:“谁来了?”
身边宫婢回话:“是落华轩月夫人来了。”
楚姮平身行礼,道:“楚姮见过华夫人。”
华夫人面色稍微有些难看,瞳眸半眯,颜色凌厉的盯着楚姮。她身侧衣着显得华贵的侍婢上前道:“见了我们华夫人,姑娘不知道该下跪行礼吗?”
“夫人如幽兰清傲,非一般凡俗的人,怎会在意一般俗套礼节呢?”
“姑娘好辩才——”
“难怪大王愿意深宫藏娇。”华夫人道,“本宫日日在宫里,也不知怎的凭空多了位月夫人。”
这事萧弋寒的确让人三缄其口,因而对于楚姮来历一事,知之者甚少。华夫人也观察了些时日,得知大王只去往落华轩几次,回回都只呆了片刻就返,可见并没真的将这女人放在心上,或许只是图个一时新鲜。
如此小人物,着实不值得动气,华夫人心道。又见楚姮脸颊苍白,一直被婢女搀扶着,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
“来人,给月夫人赐座。”华夫人道。
“阿姐?”身侧的江敏枝微感吃惊,转身看了华夫人一眼,却见她凌厉的目光也扫过来,敏枝才急切的下令:“来人,给月夫人搬张椅子。”
而后,宫婢送上茶点,恭敬地退下。
这时,楚姮一阵猛烈的咳嗽,吓得花霜急忙拿出手绢替她掩住口鼻,生怕冒犯了华夫人,今日华夫人开恩给月夫人赐座赐茶,已是意料之外。
楚姮一阵猛烈咳嗽咳得两眼泪光闪闪,看不清眼前事物,好半晌才为难的道:“让夫人见笑了。”她掩面笑了笑,笑得虚弱而勉强。
华夫人好似不放在心上,笑得开朗:“月夫人病重还来赴约,可见夫人懂得人情世故,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敏枝,等会儿挑些珍贵药材给月夫人送去,好生叮嘱下面的人怎么研制调用。”
“是,阿姐。”
“多谢夫人。”楚姮道。
“我听闻大王昨夜责罚于你,不知你这伤好了与否?”
“无大碍。”楚姮道,身后花霜想要替她说些什么,却被她拉住衣袖。随后,又是一阵轻咳,令院中的人着实感到吃惊。
华夫人微微闭目,不耐的等了会儿,才问她:“月夫人原是何地人士?”
“故土榕城。”
“可是那赵国国都榕城?”
“正是。”楚姮答得不卑不亢,却叫华夫人再次戒备的瞧着她。
华夫人不曾想到,她竟然是赵国的人,这萧王宫何来的赵国人?华夫人不得不以为,这女人乃是萧弋寒在赵国的旧人,只怕是想方设法带回萧王宫的。先有一个红岫不可奈何,这会儿又来个月夫人,华夫人不由得谨慎思虑起来。
敏枝亦是替华夫人感到威胁,上前倒茶,声音柔和的问:“夫人原来是榕城人,那巧得很,咱们宫里正好有夫人的同乡人呢!”
她看了看华夫人,见华夫人并未阻止,还欲笑着替她说道几句。她乃是华夫人的表妹,也是华夫人身边的得力助手,她替华夫人问话,也没谁敢阻拦。
华夫人却道:“提那贱人做何?”
楚姮闻言,神色恭顺的抿嘴不言语,只是喝下敏枝亲自替她倒的茶水。
敏枝回身,却见华夫人颜色有异,心领神会的去取来宫婢奉上的糕饼,亲自送与楚姮。“夫人请品尝。”
“好。”
见华夫人吃过同样的糕饼,楚姮便也拈起一块,强自塞进口中,吞咽起来却略有些困难,过后喝了茶水,胸口才顺畅些许。好在花霜总能在合适的时候伺候着,解了她这难堪的境地。
“月夫人方到萧宫,人生地不熟,日后常来我这里喝喝茶,说说话都可。”你既来了,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但就看你有机会来几次?
楚姮淡然自若的点头应下,莞尔一笑,不是往日伶俐出彩,“多谢夫人。”
从始至终,楚姮都过于温良恭顺,华夫人原本是打消了疑虑,可她在她眼跟前的时间越久,就越让人不安。不多时,华夫人瞧着楚姮面色颜色起来,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地面,咬紧牙关,好似强自忍着什么,方缓缓笑了。
“月夫人可有不适?”华夫人道,抬手扶着额头。
“并未有何不适。”楚姮道,双手却死命的摁在小腹,假意温和一笑,“夫人要是乏了,楚姮便告辞。”
“不急。我听说榕城的槐花饼极难得,早前大王在榕城做质子时,最爱槐花饼,只可惜如今的萧王宫里再无第二个做得好槐花饼的人。不知月夫人可会做那槐花饼?”
“楚姮不会,自幼体弱多病,不善厨艺,让夫人见笑了。”她快然道。
华夫人好奇,堂堂的榕城人,竟然不会做槐花饼,可早就打听过,榕城女子都会做槐花饼,尤其是那红岫做的槐花饼可谓一绝,萧王宫里除却大王,谁也未有幸尝一口。
楚姮保持着面上的尴尬之色,强自镇定的看向华夫人,再又一次猛烈咳嗽之后,方才被华夫人请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