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的笑了声,不徐不疾的又道:“听说这件事是言侯在查?”
“是的,言侯嫉恶如仇,而萧云远又是萧佑德的胞弟,大王的亲侄子,言侯肯定要办妥这件事,牺牲个小小的月夫人算什么。咱们呢,不如也在这件事情上做点手脚,送她一程。”
“阿姐说的是,依夫人跟言侯的关系,说两句也未尝不可……”
“非也。这事不能由你我来说。”华夫人拆下头上的红玉髓镶嵌的簪子,面上划过一抹狠厉之色,瞧着敏枝,瞧了漪澜苑的方向。
一石二鸟的计,敏枝神情微妙的领会着。
“大王今夜在何处?”
“听人来说,是在沧澜殿歇着了。”
“季厚伺候着?”
敏枝颔首顿住,见华夫人更有怨气,才谨言回道:“是,夫人。”
“不是去许柔漪那个贱人那里,就是去落华轩坐着,也不见到我这里走动!”她一身杏黄色轻软裙裾恍动了些,接着便砸下榻边桌几上的白玉茶杯,面露怨色。
她内心深处何尝不是爱着大王的,可她跟他一样,性情孤傲,不容亲近,更不会放下身段讨谁欢心。所以就是这样,才叫一个小小奉常的女儿讨了便宜!
许柔漪一贯的会低眉顺眼、矫揉造作,以蚊蝇般令人作呕的声音蛊惑大王,竟也一步步坐上良人的位置,整日里在宫中跟她唱对台戏,在大王身边鼓吹耳边风。
但麻雀就是麻雀,终究不能变成凤凰的!
敏枝劝慰道:“阿姐莫动怒,身子骨要紧,可不要为了许良人再给气坏身子。她向来狐媚作妖,阿姐无需跟她计较——”
劝说间,敏枝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姐,不如咱们听相国大人的话,想想办法怀上大王的子嗣,等巩固了位置,再去收拾许良人也不迟。”
华夫人诧异的抬眼,思忖片刻后算是默允敏枝的话了。
她虽然瞧着许柔漪不顺眼很久,但也不敢轻易动手,一来,如今她还算是大王捧在手心的女人,二来,对于大王的性子,她实在摸不透彻,也无法拿捏,不敢往虎口上去撞。倘若叫大王抓住把柄,打入冷宫怕是不可回逆之事,或许连带着相国府都得遭罪。
自踏入王宫后,步步深入,举步维艰,稍有差池就得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地步。
翌日傍晚,华夫人换上一身绣有牡丹花纹黄白相间的素雅锦服,缓步而去漪澜苑。
还未踏入漪澜苑门槛,就有几道娇笑声袭来。华夫人强忍住不甘,快步而去。
季厚在门外候命,见华夫人过去,先是上前慢慢行了一礼,道:“季厚见过华夫人,夫人安好。大王正与许良人用晚膳,华夫人来所为何事?”
华夫人绕过他,想要进去,“季厚,我要见大王。”
自她进来,季厚便被她周身过于素洁的衣服吸引,刹那间的揣测就知华夫人来者不善。
“夫人稍安勿躁,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季厚丝毫未加阻拦,也知从未踏足过漪澜苑的华夫人此行必然有所准备。
“内侍大人请快去通报!”敏枝在一侧微微笑道。
季厚恭敬的退后几步,折身入内,不多时便带着萧王的意思,将华夫人引入殿内。
殿内,许良人本还未逗乐大王而庆幸,这会儿见华夫人气势汹汹的来,赶紧恭顺的从萧义邯身侧退开。
她上前笑脸相迎:“姐姐难得过来,凝露,布置碗筷。”
华夫人冷眼扫过许良人,将她迎候的玲珑身子用力推开,怒道:“妇人见识短浅!今二公子云远尸骨未寒,你且只会着华服、饮美酒,嬉笑取乐!”
萧弋寒眼眸微斜,虽未做声,脸色也不好看了。
“妾参见大王。”
华夫人越过满桌佳肴,朝萧弋寒重重的跪伏在地上,行过礼也不抬头相视。
许良人对萧弋寒睇去一个委屈柔婉的眼神,见他未责备华夫人,暗自吞咽下这个哑巴亏。
要不是连日来大王愁眉不展,她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个节骨眼上逗乐大王呢?月夫人的事也紧拖着不决断,被关在牢里几天了,是死是活都打听不到半点消息。
萧弋寒道:“夫人行色匆匆,不是来跟寡人吃酒的吧!有何事起身来说!”
华夫人却坚持跪在地上,面带悲痛之色,“大王,妾深知方才鲁莽行径和将要言说之事,会教大王不悦,是以不敢起身,容妾跪着说与大王听。”
他冷哼一声,略显诧异。
“夫人长话短说,免得受了寒气。”
“谢过大王。”
“二公子自小养在王宫,妾进宫后,他常来侍奉左右,我也感念他的孝心,每至佳节,都让人糕点衣物赠与他。早前听闻云远公子没了,还以为不是真实,糊涂了几天,心里万般悲切啊。”
“云远之死,寡人亦是伤痛。”
“妾这才身着素白衣裳,来给云远公子讨一份恩赐,请大王下令,合宫上下禁食荤腥三日,以慰二公子在天亡灵。”
不知何时,许良人担忧的低声道了句:“夫人,二公子没了,大王自然痛心,但以大王的身份去给二公子吃素祈福,恐有不妥……”
“本夫人与大王议事,岂有你插话的地方!”
华夫人虽跪在地上,但挺立的身子与浑然不可反对的气势,倒叫许良人惊恐的些许,悄然后退,不再敢出声。
许良人再次目带柔光的看向萧弋寒,得他刹那间的眼神示意,才算得了安慰。
殿外,季厚急匆匆的进入,在萧弋寒耳边轻语几声,他立马抽身而去,顾不得华夫人好许良人急切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