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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四碗很快喝完,根本不顶事。
赵叔的心情倒是变得很不错,对石头说:“你小子去,把我柜子里的两坛宝贝拿来。”
青年照办,再回来时,一手拎着一个酒坛。
赵叔瞅了眼干完四大碗的庄泽,嘿嘿怪笑两声:“庄家小子,这次,我也不欺负你,不给你什么别的考验,这两坛酒,你任选其一,只要喝得完,东西你只管带去,你们所说的交换条件,全都作废,我分毫不取!”
青年一个激灵,不知是酒劲儿还是激动,脸上泛着红光,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真的?”
“嘿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赵凤声的话,啥时候有假?“
青年眉头一挑,旋即镇定了心思,冷静问道:“叔,您没开玩笑吧?您是知道我现在的根底的。”
“怎么?就你那两下子?“,大汉不屑地一笑。
青年见屠夫这模样,也有些气不过,这大半年没来,他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没有争辩,反正那帛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这是他道家传人的底气!
当即开口:“那您可瞧好了!”
赵叔也难得的露出了狡黠的神色。
石头这几年养成了在赵叔说话的时候不随便插嘴的习惯,因为他知道那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他对于赵叔和庄泽的赌局,却是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因为这并不公平。
平心而论,庄泽的酒量,这两年来提升的确不少,普通人很少有喝的过他的。
但那两坛酒,是赵叔自己酿的药酒,以赵叔的酒量,一顿也最多喝上一碗就得带上三分醉意!
一坛,那可是足足四碗的量!
不过他是不会多嘴的,只是同情地瞥了庄泽一眼。
两坛看不出区别,随便拿过一坛之后,庄泽还有些惊疑不定,酝酿了好一会儿不敢动作。
毕竟这是赵叔拿出来的酒,既然只有一坛,恐怕就不那么简单。说到底这次比酒关系着帛书的归属,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赵叔好笑的看着他,揶揄似的来了句:“酒里没东西的,怕了?”
庄泽也不受他影响,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并不说话。
赵叔觉得有些无趣,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一脸陶醉地闻了闻酒香,一饮而尽。
赵叔都喝了,庄泽也不好不作为,给自己倒上一碗,然后小心地闻了闻,尝试性的呡了一点,只觉满口生香,酒味醇厚绵长,好酒!
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庄泽有些拿不定主意。再看赵叔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索性心一横,一碗酒水穿喉入肚,热辣辣的很是畅快!
青年眼神一亮,嘴角不由得扬起,身为道家传人,他分得清好坏!这酒,比他庄家的逍遥醉不差分毫!是难得的珍品!
庄泽一碗酒下肚,整个人也放开了,又满上一碗,覆碗畅饮,一滴不剩,半坛酒也就这么下去了!
若是平时,庄泽肯定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只觉得体内一股火辣辣的能量在澎湃!
脑袋突然有些发胀,这酒的后劲这么大!庄泽心中道了一声:糟了……
就直接醉倒在桌上!
石头也长出一口气,他还真有些怕庄泽喝出事来,毕竟庄泽算得上他仅有的一个朋友。
见庄泽倒下,赵叔也咧着嘴笑了,心情大好之下,也是毫不犹豫地又喝干了一碗酒。
瞧那样子,也已经是醉了七分。
“石头!拿去!”,赵叔拿起桌上的帛书,直接丢给他。
青年一把接过,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赵叔就开口了:“这东西,收好了!你是用不上了,但以后如果……惹了麻烦,拿着这个去找这……小子的家族,能救你一命……”
这话说的青年眉头直皱,信息量太大了!
其一,庄泽的家族有这么大的能量?性命攸关的事,也能解决?
其二,这帛书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是个了不起的宝贝?毕竟庄泽如果出身不凡,这三年还为这东西花费这么大精力,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其三,如果庄泽背后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家族,那么他们对赵叔这个糙汉子的态度,也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其四,也是他最不想感觉到的——赵叔似乎是打算让自己离开了……
稍一分析之后,青年的情绪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攥着帛书,沉默了一会儿,整个人才强自放松下来,半开玩笑地说:“叔,你这是要赶人啊?”
赵叔半醉半醒,还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冲声笑骂到:“滚球!”,随后整个人也长出一口气,叹道,“小崽儿,你也该回去了!”。
听了这话,方尘脸上的玩笑之色顿时收敛了,不再说话。突然的沉默,让气氛安静的有些压抑。
只有半醉的赵叔,还在一口一口的喝酒,双目有些失神……
良久,方尘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先把他搬到床上去,不知道这回又要睡几天了……”
红着眼眶,单手拎起烂醉的庄泽,去了里屋,把庄泽往床上一扔,方尘自己却背靠着床框,慢慢蹲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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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四岁被赵叔从家里带出来,到了龚滩,这才慢慢的学会了生活。
他叫方尘,出生的时候不足月,母亲也难产去世了。父亲也因为这件事,始终活在痛苦里,把他交给爷爷照顾,自己出去闯荡了。
可能因为是早产儿,小时候的他,智力有点障碍,迟迟没学会说话。
但他清楚的记得六岁那一年,在老屋的柜子里翻出了朵很香的大红花,那种诱人的香气,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
他好奇的尝了一下,可谁知是那东西居然是沾着口水就化的,还整个融化进了嘴巴里,吓得他吐了几口口水,可什么也没吐出来,之后他只感受到一股恐怖的“辣”……
那种程度的刺激根本不是六岁的他所能承受的,很快他整个人都懵了,然后干脆的晕了过去.
再之后,他醒来就是在医院里了。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晕了之后,老屋起了大火,他也重度烧伤。
爷爷拼了老命把他从火海中抢了出来,背着他跑了五六里山路去了县里的的医院,才吊住他一口气。
起火原因并不清楚,但他昏迷四天,高烧不退,性命垂危。
大夫对得知消息匆忙赶回来父亲说:“烧成这样,成是救不了了,就算勉强捡回一条命,脑子也烧坏了,这辈子怕是不成了,还是趁着年轻再要一个吧……”
大夫说的也是实在话,那时,乡下农人的情况大抵就是这样吧。
本来对村里人来说,养儿就是为了防老,可儿子已经注定是一辈子的负担了,不再要一个,又能怎么办呢?
昏迷的他当时能清楚的听到他们说话,可还没办法醒过来。
爷爷最后也认命似的提了一句:再找一个吧!石头,就留在我这儿!
父亲走了,没忍心再看方尘一眼,只留下一地烟头……
回家之后的日子,方尘似乎印证了郎中的诊断,整个人显得更加痴傻,比之前还要木讷许多。
每天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原本就不聪慧,这番刺激之后,更是一点儿孩童的灵性都没有了。
直到三年后,父亲带着一个阿姨和一个襁褓中的小弟弟回来过年。
那个年,方尘过得既开心,又揪心,他努力的想融入这个似乎重新变得完整的家庭,可惜没有成功……
那个年节之后,不到半年,方尘在爷爷的照顾下,居然神奇的渐渐康复了!不仅能开口说话,还能跟着同龄人一起去上学,甚至表现得也很不错。
尽管被大火烫伤坏死的皮肤还是大片大片的,显得有些恶心,但却也没有跟着他一块长大,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烧伤坏死的皮肤带给了他长久的疼痛,但身体上的折磨到底还能忍受,最难熬的还是心中的伤痛。
同学们虽然大都对他表现出友善,可那种带着同情的友善,却已经给他带来了伤害,偶尔有几个家伙的嫌弃,就更加伤人。
他拒绝同情,拒绝怜悯,拒绝他人的善意.....把自己逼迫到一个狭隘的角落里——直到再也没有伙伴愿意与他亲近。
那几年,方尘没笑过,但也没哭过,过得有点儿痛苦,但到底还算坚强,还算争气,不为自己,也为了爷爷!
爷爷年纪大了,硬是背着方尘跑了几里山路后,终究还是累出了毛病一一肺出了问题。
稍微上点儿力气的活儿都不能做,平日里也是咳嗽不断。
方尘懂事儿的早,爷孙俩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父亲在县城里混得不错,置办了一点家业,也就过年的时候才和那个姨娘带着弟弟回来一趟。
他们本来打算接爷爷去县城享清福,可是爷爷不肯离开老宅,也就作罢了。
许是看方尘脑袋正常起来了,或是为了弥补心里的那点儿愧疚,父亲也提过两次接方尘去县城里住,可方尘只是摇头,因为他要留下了照顾爷爷,所以也就作罢了。
日子若是直这么下去,似乎也还能维系。
可就在方尘中考的那年,爷爷病久了的身子还是撑不住了,老人躺在病床上含着泪交代了他两件事:好好读书;不要心存怨恨。
他都应下了!
从爷爷去世,一直到下葬的那几天,他不哭不闹,也不吃不喝。
谁劝都没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扛下来的。
爷爷葬礼结束,父亲要带他去县城,他不肯。
正在这个时候,赵叔出现了,祭拜了一下爷爷之后,不知道跟父亲说了什么,将他带走了。
来到龚滩,一待就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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