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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芳啊，在么？”，大娘带着方尘来到一片旧筒子楼的车棚前面，朝里面问。

“诶！来了！”，就听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声传了出来，紧跟着，声音的主人就露面了。那是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可头发已经泛着星点白霜，眼角的鱼尾纹都透着生活的疲惫。衣服一看就是很多年的了，都已经褪了颜色，但依然还算干净。

女人看见叫她的这个大娘，面上挂着笑，招呼到：“李嫂，啥事啊？进来坐坐。”

“你看看你，又在给人缝补衣服吧！要我说啊，你也得注意点自个儿的身子！”

大娘这么说着，女人只是笑着，也不说话。

大娘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今儿个我来啊，主要是给人带路，这个小伙子找你，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诶！”

“大娘，谢谢您！”

“没事，小伙子，你们一家人好好聊聊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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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走后，女人才打量起方尘来，因为李嫂最后说的那句“你们一家人”，她听到了，可看着眼前这个一米七、肤白肌净、模样周正的小伙子，她是怎么也不敢往记忆中的那个孩子身上靠！

方尘瞧着眼前这个有些沧桑的妇人，心里是五味杂陈。

“小伙子，你是？”

“顾姨，我是石头！”，方尘红着眼睛挤出了笑容。

听见方尘给出的回答，顾明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缄默了一会儿，才招呼到：“先进屋吧！”

至于怀疑是没有必要的，方尘虽然变化不小，但多少还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更何况家里如今这个状况，小偷骗子估计都不愿登门。

方尘看了一眼这个车棚，跟了进去，车棚没多大，左边停着的基本都是些自行车，差不多能有二三十辆。右手边就是个小屋子了，就一间，三十来平，里面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个小煤炉，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件正在缝补的还没收拾好。

顾明芳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地方小，先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方尘接过凳子，鼻头一酸，忙道：“顾姨，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听他这么说，顾明芳也就没有勉强，坐在了床沿，酝酿了一下，才控制着情绪迟疑开口：“石头，你爸……”

话还没说完，方尘就出声打断了：“顾姨，不用说了，我回过老家了，都知道了！”

顾明芳听他这么说，抿着嘴，眼泪立刻就滚了下来。

“顾姨，这两年，苦了你了，小山还好么？”

顾明芳擦擦眼泪，红着眼睛笑着说：“都挺好的！现在在三中上初一，成绩还不错，从来不惹麻烦，也争气。石头啊，你还好么？你的脸？”

“赵叔带我去见了几个老中医，身上脸上的疤都给治好了。”

听了这话，顾明芳彻底相信，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方面的那个石头了。

“治好了好啊！你爸在的时候就说，你赵叔从小就能耐，是他认识的最有本事的人！你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是啊！我在那儿学了不少本事呢！顾姨，现在我回来了，以后我来照顾你们吧！”

“石头啊，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娶媳妇过日子呐！我这做长辈的不能帮你什么，也不能拖累你啊！再说，街坊邻居照顾，让我看这个车棚，一辆车一个月就是一块钱，没事我还帮人缝补缝补衣服，平时花销也不大，够用的。”

“顾姨，这怎么能是拖累呢？我怎么说也算是您儿子吧！咱们是一家人啊！小山这才初一，以后要是上大学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明儿我就在城里找份工！”

顾明芳听完方尘这番话，心里触动很大。

当初嫁给石头他爸，娘家人都是一个劲儿的反对，后来不惜闹到了决裂的地步。可刚嫁过来的那几年，石头从来没跟她说过话搭过腔，在她看来这孩子对她是有怨气的，尤其是当时的方尘还一身的疤痕，已经是个可怜的孩子了，她的存在肯定又伤害到了他。所以她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只是那个时候的方尘，没有看到。

国梁，现在我得到了石头的认可，你在天上看到了么？你一定也很高兴吧……

“妈，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方尘不由得往门口看去，瞧着刚进门的那个少年，他不禁有些错愕。这不是就是刚才欺负人的那小子么？

顾明芳倒是没看出什么，连忙对放学说：“小山啊，这是你哥哥！”

“哥哥？”

这显然不是在叫方尘，瞧着方岳一脸的狐疑，方尘还是决定之后再跟他好好谈谈那件事，还是先别让顾姨知道为好。于是站起身，走到了方岳面前：“好多年不见了，不认识我了？”

方岳记忆中的确有个哥哥，但那个哥哥一点都不好，长得吓人不说，还冷冰冰的，从来不跟他说话，自己去找他玩还被吓哭过好几次……

可眼前这人？

“你说你是我哥就是我哥？你拿什么证明？”

语气有些冲，不过方尘并不在意，但顾明芳就看不下去：“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哥哥就是哥哥，那有什么……”

方尘拦住了打算教训方岳的顾姨：“顾姨，没事儿！”，然后看着方岳问到：“那你怎么样才能相信呢？”

方岳盯着方尘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小时候哥哥给他的那种冷冰冰的感觉，心里更是不信，认准了他是个骗子，于是反将一军：“这不应该问我，而是看你怎么样才能让我相信！”

这小子这样说，方尘还真有些难办，毕竟兄弟二人的童年没有什么特别难忘的回忆，甚至他连弟弟的生日都记不住。

他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才道：“还真没有啥特别的记忆可以让你相信我，我记得最清楚是我岁那年，顾姨咱爸抱着你回老家过年，那个时候你被大红包被裹着，我一靠近你，你就笑了。可是一碰你，你就哭了。”

方尘回忆这些，方岳当然是啥都不知道，但看他回忆的那么认真，也只能目光看向母亲求助，得到母亲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才真正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哥哥！

“哥！”

“诶！”

顾明芳心里也实在是高兴，连忙收拾东西，道：“走！小山，先带你哥回家，我去买点菜，今天好好庆祝一下咱们一家团圆！”

顾姨跟旁边的人家招呼一声，让帮忙看一下车棚，就去菜场了，方尘拦都拦不住。

家离车棚也不远，也就一里多路，走个三四分钟就到了。

在条老巷子里，住着不超过十户人家，方父当初买房子的时候估计也就图个清净，还挨着学校。

方岳虽然确定了方尘的身份，可他的性子似乎有些过于冷淡了，对方尘依然谈不上热情。

家里地方不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带个小院子，不过设施比较简单罢了。

这个房子还租出去了一个卧室，反正顾明芳也是住在车棚那边，这里多一间卧室空着也空着，租出去还能补贴家用。

不过那个租客方尘是没看见，方岳只说这是常事，本来那人就经常不回来，方尘也没有多问。

趁现在顾姨不在，方尘也打算和弟弟好好聊聊了：“小山，你喜欢混社会么？”

刚放下书包，拿出作业的方岳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打开作业，拿出笔，边回答边写起作业来：“你在说什么啊？”

“我今天刚好看见了！”

“那又怎么样？”，方岳笔没停，语气却是满不在意。

方尘听他这么说，也不恼火，只是语气平和地问：“没怎么样，就是想问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觉得挺好的。”

“是么？那你为什么没有跟顾姨说过呢？”

“有什么好说的？”，方岳有些不耐烦了，停下笔看向方尘，“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尘也就这么看着他：“离开那个圈子吧！好好念书！”

“呵”，方岳不屑的冷笑一下，用一股痞里痞气的态度说：“你说离开就离开？”

看他这副样子，方尘心里很不好受，但这种事，他不能由着方岳！正准备开口，顾明芳回来了，谈话也就没再继续下去。

方岳自然不会再找不痛快，哥哥是个便宜哥哥，母亲可不是！

顾姨下厨的时候，方尘说他来，可惜顾姨不肯。

这顿晚饭，也是方尘离开龚滩以后吃过最丰盛的一顿，红烧鱼，红烧肉，两盘小炒，一个西红柿蛋汤。

这样的四菜一汤，显然也不是顾姨和方岳常吃的。

方岳是不开口的，饭桌上也就顾姨和方岳聊着，说说这些年的生活，基本也都没提那些不如意。

吃完了饭，方岳去写作业了，顾姨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石头啊，今晚你就和你弟一块睡，赶明儿，等房间租期到了，咱就不租了，给你腾地方！”

方尘帮忙收拾着桌子，嘴上却道：“不了，顾姨，我有地方住，在朋友那儿，我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回去，在这儿住还打扰小山学习！”，方尘当然是没地方住的，可他目前没有工作，要是住在这儿，反而加重了顾姨和小山生活的负担。

“你这孩子！说啥呢？这吃完饭天都黑了，你还回哪儿去啊？”

“您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人了，还能把自个儿丢了不成？”

“唉，那就依你吧！”

……

吃完饭顾姨先回到了车棚那边，方尘只跟方岳说了一句话也就离开了。

“好好上学，别学混社会的那一套，明天我去接你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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