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步伐，那身姿，何以她竟是从未曾注意到？

涵霜呆坐在卧榻上，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韩焉缓步而入。

幽黑的凤眸微眯，瞧见在窗畔静坐的涵霜，淡淡的月色从窗子里流泻而入，好似轻纱的雾笼着她。他唇角轻勾，墨染的眼眸内似笑非笑。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涵霜的暗器词候，乍然见到这般安静的她，一时间，觉得还有些不习惯。

他一步一步，缓步走来，在涵霜身前驻足。

“何以不点火烛？”韩焉淡淡问道，语气里隐含着一股子柔情。

他暗中却早已运起了内力，生怕涵霜乍然向他发眨不过，他似乎是多虑了，涵霜静静坐在卧榻上，面向窗外，凝视着雪里那一株冷梅。

“一个瞎子，点灯岂不是浪费。”涵霜淡淡道，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如若韩焉真的便是龙卿燝，那她在目盲之前就早已瞎了，竟然没有瞧出来他们是同一个人。

韩焉凝视着涵霜纤细的背影，缓缓移步，踱来到她身前，伸臂揽住涵霜的纤腰，语气里带着一丝疼惜，轻声道：“还不到两月，荆无霜不是了吗，两月后自可复明的。”

涵霜被韩焉揽住纤腰，身子轻颤，不过，这次她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素心怎么样？孩子保住了吗？”涵霜云淡风轻地问道。

这是这么多日以来，涵霜第一次询问素心的情况。

韩焉墨染般的黑眸微微一黯，恨声道：“冷涵霜，你真的关心她们的情况吗？如若真的关心，你就不会那么做了！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你想让我将你赶出春水楼，对不对？为了这个目的，你不惜做出伤人之事？”

涵霜轻轻笑了笑，韩焉的意思，是她将高妙音雅下去了。

她就知道，他选择相信高妙音，也不会相信她的。高妙音是谁？是他心中的仙子啊！她算什么？

“是啊，我想离开春水楼，日日想，夜夜想。韩焉，你快些赶我走吧，瞧瞧，我都开始陷害你的妻儿的了！这么歹毒的女人，你敢要吗？”涵霜语气轻淡地道，似乎的根本就不是她。

韩焉耳听得涵霜轻飘的语气，心头的火再次被她激起，他自然知晓，涵霜不会做出害人之事。他只是想要故意误会她，看她是如何反应，却不料，她竟是这般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对他，果然是一点也不在乎了吗？

“要走，除非杀了我。”韩焉淡淡道，轻缓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冷冷的坚定。

涵霜的心沉了沉，就算他认为是她做的，看样子也是不打算放她离去的。他是要囚她一生吗？

涵霜悲哀地想着，为何，他有了高妙音，却还要纠缠与她，难道，他想妻妾同收？那他就是太不了解她冷涵霜了。

涵霜静静望向窗畔，清眸中闪过一丝锐光。

她忽而转首，偎依到他温暖的胸膛内。

韩焉一呆，身躯微颤。

涵霜从未如此鸟依人般俳他的怀里，还是主动。

他眸间漾起一股浓浓的笑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淡笑着问道：“是不是温柔陷阱？”

不过纵然是温柔陷阱他也认了，她的主动与他而言，无疑就是导火索，将他的所有理智击垮，他俯身，揭下面具，吻住了她的樱唇。

涵霜闭着眼睛，她知晓他揭下了面具，但是，她不敢，不敢睁开眼睛，去看面前这张脸。她怕自己的揣测证实，她害怕面对那个结果。可是，她又必须要知道。

她闭着眼睫，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秋水般的黑眸。

她仰首任他吻着，感觉到他的薄唇，覆在她的樱唇上，和她的唇舌紧紧纠缠，手臂紧紧攥着她，似乎要吻尽她胸腔内的气息。

室内的寒梅散发着幽幽暗香，他们就在这馨香的世界里沉沉浮浮。

涵霜眼睫眨了眨，掀开一条缝隙，仰首向他望去。

从窗子里流泻而入的月色和雪光，将室内照耀的朦朦胧胧一片霜色。

她看到了韩焉的容颜。

斜飞入鬓的修眉，狭长而美丽的凤眸，挺直的鼻，优美的唇。俊美如斯，贵雅如斯。

只是，这张面容，何曾熟悉，确实是龙卿燝的容颜。

韩焉就是龙卿燝。

这个事实终于确定，但，涵霜竟然没有一丝的震惊，抑或是慌乱。

她竟然依旧平静地偎在他的怀里。

她为何这般平静？

记得听人过，因为太过不平静的事情，给饶震撼太大，是以，让饶心情无法再波动，所以，才会如此平静。

涵霜低叹一声，她几乎已经修炼成精，几乎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了。

她躲来躲去，竟然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原以为爱上了另一个人，却不想兜兜转转，依旧在一棵树上吊死。

怪不得，当初她去找韩焉解媚药时，他极不情愿还隐有怒意，还问她是否还有别的选择。也怪不得，龙卿燝知晓别人为她解了媚药，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是高贵清傲的寒梅，却原来只是一角扶不起的青泥，被他踩在脚下。

涵霜闭着眼睛，一股羞怒从胸腔漫出，涵霜忽而伸指，朝着他颈项的穴道点去。

就在这一瞬，伸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她的玉指。

“果然，是温柔陷阱！”他冷冷道。

他擒着她的手，忽然朗声大笑，笑声狂放而不羁，好似要从狂笑里挤出来泪一般。

“冷涵霜，你要杀了我吗？”他凝视着她，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沉闷的苍凉。

这些日子，哪一日，他们不曾兵戎相见，打斗一番，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只是要取胜，并未有杀他之心。而今夜，她终究是无法忍受他了吗？

他乍然放开她，看着她踉跄地靠在床榻边，只听得当啷一声，不知何时，挂在墙壁上的那把宝剑已然出鞘，抵在她的胸前。

那利剑出鞘的气息冷锐地抵着涵霜的左胸，涵霜隐隐感觉到胸臆间的凉意。

他要杀了她吗？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他冷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徐徐传来，低沉压抑：“你要我的命，可我要你的心。”他凄然笑道：“如若挖出来你的心，便能得到你的心，那将是多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