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两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眸中的情绪。

龙卿燝相貌本极其俊美，他的神情一向温雅淡定，黑眸更是深邃不见底。

可是，此刻，他俊美的脸神色变幻，带着微微的哀恸之色，黑眸中，更是翻卷着惊心动魄的情绪。

他的手掌，勾着涵霜的下巴，拇指探出，狠狠地在涵霜的红唇上擦着，似乎要将凤弈的气息拭去。

涵霜瞧着他的疯狂，浑身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佛全冻结一般。

龙卿燝揽住她，一甩手将房门关。

涵霜心头一颤，脸一侧。

龙卿燝瞧着她淡漠的侧脸，眯眼，冷声道：“方才凤弈吻你时，我可没见你躲！”

涵霜闻言，怒极反笑，蓦然转首，冷然道：“我为什么要躲？他又不是你！”

龙卿燝大掌一颤，两簇火苗在龙卿燝深邃的双眸中升腾，焚烧。

他再次俯身，孰料，涵霜已然伸掌拍向他的后背。

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悲凉的哀恸，一动也不动，任凭她的手掌带着澎湃的劲力拍在他的后背上。

涵霜虽然未用全力，但是现今她内力比当年要强很多，一掌拍中，龙卿燝身子晃了晃，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一缕鲜血从唇角逸出。

涵霜并没想打伤他，只是要逼他放开自己。孰料，他不仅不躲开，拼着受了她一掌，依旧紧紧楼着她，好似要将她嵌入到自己的骨血之郑

“龙卿燝，你放开我！”涵霜语气冰冷地道。

龙卿燝却充耳不闻，低首。

“你放开我，放开我！”涵霜低声道，所有的话语都被埋在他的吻里。

她无奈，再次伸出手掌。

“你瘦了……”龙卿燝忽而抬首，放开了她。

涵霜心中一惊，纵身便要从他身畔跃开。

龙卿燝紧紧揽着涵霜的腰肢不放，“无耻！”涵霜伸足便向龙卿燝踢去。

这一次龙卿燝闪身避开了，他默默低头，忽然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青瓷的瓶子。

“这是伤药，今日，是我不好，累你受伤了。先敷药吧。”龙卿燝低声道。

涵霜垂首一看，外衫被他撕开，露出了胳膊和肩头的剑伤。

这是今日黄昏被他的侍卫打赡，虽然是轻伤，但没有良药，也是很疼的。

原来，方才他只是查看她的伤口，他总是这样霸道。

龙卿燝拿着瓷瓶，手指摸索着那光滑的瓶身，拧开瓶塞，清淡的药香便好似活了一般，一丝丝从瓷瓶中绵绵而出。

“我来为你敷药。”他低低道，眼睛里，流动着如春水般融融的暖意。

涵霜双眸紧紧盯着那瓷瓶，记忆里，似乎有类似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过来，我给你敷药。”

彼时，在别院，他执着瓷瓶，为她敷药，动作温柔轻缓，让她深深为他沉醉。

那一刻，她以为他就是她一生的良人。

可是，那个美梦太短了，短到，还不及沉醉，便从梦中苏醒。第二日，他便为了高妙音将她弃在黑山崖，让她成为别院里一个可笑的笑话。

今日，他也要为她敷药，谁知道，这样的温柔之后，接踵而来的会是怎样的欺骗和伤害？

这样的恩赐，不要也罢！

涵霜抬眸，冲着龙卿燝嫣然一笑，笑容很甜，却也很疏离。

“不用！”她低低道，声音虽轻，但两个字如同切金断玉一般，带着无法转圜的决绝语气。

龙卿燝心头一震，他苦苦一笑，轩眉眉峰一扬，只是，却在眉尾处结出了解不开的郁结。

夜风，无孔不入地从窗缝里钻了过来，让他感觉有些凉。

“涵霜，我先为你敷药，一会儿，我有话和你。”他有些低声下气地道，向前跨了一步，手指拈起药膏，抬手向涵霜肩头的伤口抹去。衣袖在空气飞扬而过，划过一道清凉的风。

涵霜暗运了三成内力，伸臂一挡，龙卿燝原以为涵霜要去挡他敷药的手，手臂一旋，躲开了。

孰料，涵霜却伸臂去撞他执着药瓶的手。

奇？龙卿燝未曾料到涵霜会撞他这只手，且用了内力，两人距离极近，一个不防备，手中药瓶划起一道弧形，从手中飞出，“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清脆而怆然的声音传来，是青瓷与地面相撞，撞出了丝丝缕缕的缭乱。

瓷瓶碎裂，药膏淌出，空气中，满是那种清淡悠远的药香。

书？龙卿燝一怔，凤眸一凝，望着碎裂在地上的瓷瓶，心底涌起一股空落落的酸楚，他抬眸凝望着涵霜清丽决绝的面容，一字一句道：“涵霜，我们真的再不能回到过去了吗？”

网？“你能把这只瓷瓶回复到原样吗？”涵霜退后，坐到身后的湘妃竹椅子上，懒懒靠在那里，眯眼淡笑着道。

龙卿燝敛眸，望着地面上已然被掉得粉身碎骨的瓷瓶，他俯身，从袖中掏出锦帕，去捡拾瓷瓶的碎片。

一片又一片，就好似在捡拾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如若粘好这瓷瓶，他们便能回到从前，不计一切代价，他，也会修补好。

涵霜看着他捡拾着瓷瓶的碎片，神情温柔而专注，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清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起身，贝齿咬住下唇，伸足，将最后一块瓷片踩在了脚下。

“龙卿燝，没用的。心，缺了一角，就再也补不回来了。”她脚跟轻轻一旋，再次抬足，那瓷瓶已经化作了粉末。夜风从窗子里吹了过来，粉末被风扬起，瞬间化为无樱

“涵霜……”龙卿燝站起身来，静静望着涵霜，眸中渐涌悲哀。

“我和你的过去，不是在抚宁王府做你的侧妃，便是在别院做你的无名无份的暖床侍妾，与我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不值得丝毫留恋。”涵霜勾唇笑道，清冷的语气里透着冷冷的讥诮。

他还要回到过去，可是，他给过她怎样的过去啊，幸福是那样的短暂，而伤害却是那样的悠长，一次一次，接踵而来，令她的身心备受煎熬。那样的过去，她不要回去，甚至连想都不愿再想。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今生也不愿再尝。

龙卿燝闻言，身子晃了晃，他抚着胸口，急急的喘气。

她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给予她的，竟然除了伤害，还是伤害。她不会原谅自己的，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