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待得高妙音走碍远了,侍立在一侧的娉婷轻声问道:“王爷,万一她离开,将韩家的事情出去,那可如何是好?”
龙卿燝淡淡一哼,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她是不会走的!何况,韩家的确切地址,她并不知晓。”
当日,第一次进韩家,高妙音是中毒昏迷的,出楼时,他吩咐婢女点了她的睡穴。
就算高妙音道出了韩家的秘密,他们也寻不到韩家的。
高妙音不走也好,因为有些消息他还是要借助她传出去的。
不到一日,抚宁王府的下人辞的辞,走的走,转瞬,抚宁王府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宅。
翌日,抚宁王龙卿燝坐了马车,带了必备的细软,由府里的侍卫护着,离开鳞都绯城,自此,淡出鳞都百姓的视野。
夜幕初临,清风鼓荡,疏雨蒙蒙。
“惘怅金风偕玉露,此心夜夜同卿诉。”有谁,在墨城的“旧雨楼”里吱吱呀呀地唱着,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细细碎碎的尾音。
楼下,有挑着担子卖大碗水酒的老汉,楼里,有隐隐的琵琶歌声,密密麻麻,如大珠珠落玉,盘。
一楼大厅内,临窗的精致桌案上,摇满了新鲜果子和精致点心,盛在通透的琉璃碗碟中,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
桌旁,坐着一个年轻的公子,他一袭朴素衣衫,随意地坐在酒案旁,自斟自饮。
酒饮的似乎多了,那双冷冽的凤眼,含着几许愁思,带着一丝朦胧,让人看了没来由地心疼。
他仰头饮酒,从额头至脖颈的线条俊秀之极。
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令人迷醉的优雅和一股颓废的懒洋洋之气。
这两种气息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使他看上去更加令人迷醉。
一侧环绕的几个妓子,多是入行久已的人物,却从未见过慈精彩的人儿,她们迈着婀娜的步子,缓步向那公子走去,都想将他纳为裙下之臣。
不过,那位公子对眼前的美色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咕咚咕哓搬起酒壶,将一壶酒全部饮下,然后迈着踉跄的步子向外走去。
方出门时,眼看着就要跌倒,门外两个侍卫一把扶住了他,低低唤道:“王爷!心!”
待到那公子被两个侍卫搀扶着坐上马车,绝尘而去,楼里的人才晓得这位饮酒的公子便是昔日英勇神武的抚宁王。
“抚宁王自从被夺了兵权,便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夜夜买醉,唉……真是令人心痛啊!”
“是啊,换成谁也会如茨,自己辛辛苦苦守护着的江山,只不过平白为别人做嫁衣裳,唉,所有的倾世之才,无双权谋,怕都只是过去的事了!”
“唉……”
几声绵长的叹息,是墨城百姓为龙卿燝的不平而感慨。
马车里,龙卿燝靠在卧榻之上,随意披散的乱发掩住了他绝世的姿容,他托腮假寐,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照映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马车从墨城的街道上缓缓驶过,一直到了龙卿燝墨城的府邸才缓缓停下,两个侍卫上前掀开车帘,将醉意熏熏的龙卿燝搀了出来。
府邸很大,他穿过一层层的院落,在经过后院之时,隐约看到伊冷雪站在屋前台阶上,窈窕的身影映在廊下的灯盏下,拉长成一道暗沉的黑影。
龙卿燝迈着踉跄的步子,到了后院他的居所,到了屋内,他斜绮在卧榻上。不一会,厨房便送来了新作的醒酒汤。
已经接连数日,龙卿燝一直是宿醉而归了,一碗醒酒汤,基本已经成了每晚必饮之汤了。
虽是装醉,但毕竟饮了不少酒,头脑有些昏昏的,龙卿燝靠在卧榻上,隐约听到房门开处,夏林金总管缓步走了进来。
战场上,夏林是他的军师,在府里,是他的总管。
他手中拿着一封封了口的密信,躬身交到龙卿燝身侧的侍女娉婷手郑娉婷接过信来,呈到了龙卿燝面前。
龙卿燝接过信来,在灯下细细看完,轩眉,微微凝了起来。
信是他在宫里的心腹送来的,那心腹不是别人,正是太监总管韩一。
韩一是太监总管,他出自宦门,所学武功是只有自宫之人才能练就的绝世武功。
他负责侍奉保护圣上,他的师兄管宁负责保护未来的皇帝太子龙承乾。然,无人可知,其实他心却暗通抚宁王。
如此行径,皇帝若知,必是杀头灭族的重罪,然,韩一却风雨无阻,一连数年,和抚宁王书信来往。
当年,龙卿燝尚在宫中之时,韩一对龙卿燝就诸多照顾,若不是此人,龙卿燝或许也早就被皇后毒杀而亡。
宫中规制,待宦官一向严苛,皇帝和太子待宦人都是色厉律严,龙卿燝却待之一向仁厚,诸多照拂。不光韩一,其他宦官,也有受过他照拂的。
龙卿燝读完信,娉婷从他手中接过信,放到烛焰之上,火舌腾起,那封信带着火苗落到火盆中,燃烧殆尽。
“看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行动了。”龙卿燝淡淡道,眼底一片如冰似雪般的冷冽。如此看来,这些日子,自己的颓废已经成功地传入到那些人耳中,他们对他,已经丝毫不惧了。
“娉婷,研磨!”龙卿燝冷声道。
娉婷一愣,这几年了,无论哪一次,王爷收到韩一的信笺,都不曾回过,今夜,却是要回信了吗?她轻轻磨好墨,龙卿燝执起狼毫,凝眉思索,终下笔一挥而就。
“关于田家村的消息到了东海没有?”写好信笺,龙卿燝沉声问道。
夏林道:“算算时日,王妃应该已经收到了。”
龙卿燝微微颔首,将封好的信笺交到了夏林手郑
东海,东龙岛。
虽是夏日,但因是清晨,海边的风便有些凛冽,吹在人身上,凉飕飕。
涵霜凝立在海滩上,面前是一大片开阔的海域。朝日从海上一点一点地升起,将海面映的一片彤红。“半冷涵霜半江红。”她的名字应当是娘亲在看到日出时的美景时,给她起的名字吧!
那片彤红的海域之中,泊着密密麻麻的战船,其中为首的是三艘艨艟战船,在朝日映照下,看上去极是威武。
船头挂着“凌波沧海”的旗帜,在风里呼啦啦地招展。
这些日子,凤弈倒是勤恳,致力于为她建造战船。
虽然目前只造出三艘,但是,对于一些海战,已经很能派上用场了。
马跃和宁放一左一右伫立在涵霜身侧,两人皆披着黑色斗篷,随风鼓荡。
“大王,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马跃走到涵霜身前,躬身道。
自从涵霜接手东海群盗后,每日清晨,必将对海盗武艺,游水,乃至掌船的技术进行操练。涵霜颔首,马跃大步走到海边礁石上。
只见船只最前面一排战船已经做好了准备,打横排开,列如雁阵,停在一条笔直拉开的彩绸前。
马跃举起手中的旗子,号手见了,举起海螺,仰吹响。
只听得一阵浑厚的螺号声响过,马跃将手中的红旗迎风一放。
最前面一排的轻舟,斩风劈浪,飞速驶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凤弈制造出来的艨艟战船,好似离弦之箭,将后面的战船甩的远远的。涵霜举步走到礁石上,遥遥望着飞速驶去的艨艟战船。
马跃双目炯炯放光,赞叹地道:“大王,这艨艟战船果然厉害,不知可否再多造几艘?”
涵霜的眸光追随着远去的黑点,淡笑道:“如若可能,自然可以,只是,这艨艟战船如此难造,哪里能大量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