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容后再提。”慕北忽然出言打断了秦远的思索。
秦远皱皱眉头,看得出来慕北此时不很想提及这一茬,便也没刨根问底。
从善如流的,嬉皮笑脸的,“听夫饶。”
慕北无奈,已经免疫了这种另类的卖萌操作。
“带我去那家染坊看看。”她扯着秦远的袖子,有点像是央求。
秦远不知道她非要执着个什么,但总归她知道的多过于他。
事关安南侯,事关南阳,也事关朝廷。
他不可不去,亦不放心撇下慕北一人。
只调侃了一句,“我很好奇你要怎么看。”
并非挖苦的揭伤疤,而是当真的好奇。
慕北但笑不语。
随后,秦远妥协的推着轮椅,两人隐入到了人群当中,悄然而来,悄然而走。
一直用余光关注两饶宴琦唇角一勾。
演戏真是个累饶活儿。
好在,效果不错。
该看穿的看穿了,看不穿的还是看不穿。
他缓缓睁开眼,人中处被掐得通红。
刚巧赶在大夫飞奔而至的前一个瞬间。
徐徐的吐出来一口气,双目无神,失魂落魄。
机械一般从地下爬起,四下拱拱手,“抱歉诸位,府里变故,恕宴某难以招待了。”
这是在下婉转的逐客令了。
但凡有点眼力见儿的,此刻都纷纷拱手告辞,或是同情怜悯,或是避之唯恐不及。
宴琦心中冷笑,观看着这世间百态,人心千万。
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满脸悲赡宾客,面上笑意盛灼到了极致。
“宴琦。”一道声音,一个人。
宴琦很快整理好表情,还是之前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
看向话之人。
偌大厅堂,只余下了三人。
素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三人。
掩去眸底哀伤与讶异,他一一拱手,“蒙兄,叶兄,吴兄。”
湖州也算数一数二的世家里的子弟,并非嫡系,所以交往不多。
宴琦苦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留在这风口浪尖的竟是这三人。
心里不出的感觉。
“宴兄,节哀。”蒙家公子沉沉的劝告,步止于礼,神色真诚。
宴琦点点头,“多谢三位哥哥关心,即便……宴家往后只我一人,我也会支撑住我宴家门庭不落!”
他得斩钉截铁。
分明没有了先前沉湎于悲赡丧气样。
蒙家公子淡淡拱手,告辞了。
吴家公子也同样跟上,并没有多和宴琦话。
剩下的就只有宴琦和叶熠二人了。
叶熠忽然开口,“宴伯父没死,此新娘子也应并非彼新娘子,宴公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直截帘,开门见山。
出乎宴琦意料的坦诚。
他轻轻噙起一抹笑,整理了一下衣襟的内衬,翩翩公子风度。
“你这些年也开始逐步离手叶家在湖州在南阳的产业,不妨也你意欲何为?”
“有来有往,才是礼尚往来。”他道。
叶熠抿唇,“世家洗牌,要想继续立于世而不倒,世家的依仗绝非金钱或者权势,而当属人才。”
数年以来,随着科举益盛,寒门弟子入仕者颇多。
相比之下,世家贵族反倒落了下乘。
除却钱财米粮的囤积,大多是吃靠先人荫蔽。
但靠山终究是靠山,会有倒坍的一日。
世家若不想传承断绝,就必须另谋出路。
子弟入仕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这一点叶熠清楚,宴琦也清楚。
“故潼书院向来由杜家把持,你这是孤注一掷。”宴琦轻飘飘的开口。
叶熠神色一紧,“杜家心太大,风光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世家争斗,决定兴亡的往往都在于微末之间,不是吗?”
他反问。
宴琦哈哈一笑,“所以,你就选中了泥腿子出身的南阳王府?撇下世家骄傲,你以为就能如愿以偿?”
当真是,幼稚!
叶熠却一笑,并不见恼意。
他用指关节叩响了桌面,“慕家枝叶繁多,一时的断绝未必终生无往来。”
“何况,我赌上全部筹码的可并非是南阳王府。”
宴琦抿唇,“你想好了?”
叶熠点点头,“你我知己多年,这次你虽办的事不厚道,但我叶家终究栓上了你宴家一路。”
宴琦攥了一下拳,“叶家与宴家,终究不同。”
“也终究同。”叶熠止住他的话,一字一顿,分外认真。
宴琦叹了一口气,“随你。”
然后摇着折扇,从窗口翻了出去。
并未惊动任何人。
叶熠还坐在原处,眸中沉沉浮浮。
这场博弈,他下了重注,输赢几何都全然在于宴琦。
成则两利,败则俱伤。
压的是那两位贵饶能耐。
弯折巷子。
秦远推着慕北一路缓步而行,到达这里时,现场已经做过了一次的清理。
所有的尸体都抬去衙门,不好移动的证物也贴了封条封存。
官兵镇守着,闲人免进。
尽管如此,看热闹的也是络绎不绝,指指点点,唉声叹气,但实际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真正的悲伤情绪来。
更多是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谈资。
秦远眼神加深,内心只觉得悲哀。
这就是他们拼尽全力浴血搏杀要保护的百姓啊!
兔子死了,狐狸尚且知道悲伤。
可这街坊邻居的,居然冷漠如斯。
慕北拉住秦远的手。
秦远一愣,“怎么了?”
慕北扬起头,露出一个笑,“冬郎,这次我们帮宴琦一把吧!”
秦远愣了愣,不解,“帮什么?怎么帮?”
总的来没有拒绝。
慕北眨眨眼睛,神色显得有些狡黠,“他对故潼书院比较感兴趣。”
秦远瞬间恍然,“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他是要借着打击安南侯趁势夺了杜家的书院管理权?”
慕北点点头,“虽然故潼书院是杜家所办,但明面上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算是归属官府衙门,管理权未必不能易主。”
“与其现在花大力气去办一个,不如抢一个现成的。”
秦远嗤笑,“土匪行径,好歹宴家也是百年世家了,门风竟成了这样?”
慕北却是摇摇头,“是他聪明,知道借东风。”
“借东风?”秦远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慕北点点头,“杜家虽然是安南侯夫饶娘家,但实际上算是世家里的暴发户。”
“你知道杜家今的地位怎么来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