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二章 烧毁军粮北伐立首功(1 / 1)馥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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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头琴深沉粗犷,低回婉转的乐曲声响起,大将军以指尖在酒桌上敲击着节拍,应和着如泣如诉的曲调,眼中竟泛起泪光。他自嘲地笑着道:“上次听到这首曲子时,我的夫人还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我们依旧不能与家人团聚,共享伦”

他的副将道:“大将军,切莫忧伤,待我们抢回属于我们的地盘,您仍旧可以带着嫂夫人回到大都的老宅子里,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

大将军苦笑着摇头,道:“难哪。”他看看常茂和妙弋,道:“我今日怎会多愁善感起来,原是看到你们这对少年夫妻。兄弟,你的妻子不易啊,她愿意追随你,不惧日晒风吹,路远迢迢,等你将来发迹了,可莫要忘了糟糠之妻。”

常茂轻抚上妙弋的肩,道:“那是自然,我挣下的全部家当,都是她的。”

在众饶注目下,妙弋略有些僵硬地轻偎在他身旁。

副将用蒙语对大将军道:“卑职总觉得,他们并不像一对情侣。”

大将军搁下酒碗,道:“汉人女子大多内敛含蓄,众目睽睽之下,难免羞涩扭捏。你若觉得可疑,晚间可派人去他们歇宿的蒙古包窥探一番。”

妙弋搀扶着醉的一塌糊涂的常茂回到蒙古包内,放下毡帘,她偏头见他仍半闭着眼紧挨着自己,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拧,他登时清醒,酒意全无。

揉着胳膊,常茂压低音量,不忿道:“下手这么重,我可是你夫君。”

妙弋将眼一瞪,撇嘴道:“谁让你不配和我,装醉而已,你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肩上,我差点走不回来!”

常茂笑出声来,凑近了要给她揉肩,被她一巴掌打在手背上,这才缩回了手,规距地坐回地毡上。妙弋吹熄了蜡烛,静坐在侧,与他一同等待着行动的那一刻。

夜深人静之时,忽闻帐外有人大呼“着火了,快救火”

二人犹豫不定,深觉蹊跷,常茂起身走到毡帘旁,又觉这么出去似乎不妥,他干脆将外衫全部脱去,赤膊趿鞋掀帘出外查探。

妙弋的目光不离毡帘左右,焦急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常茂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回来,她迎上前,问道:“哪里失火?”

常茂微微一笑,道:“不出我所料,蒙古人在试探我们,方才不过是冒了阵黑烟,并没起火。好在我反应快,没穿戴齐整地走出去。”

突然,妙弋瞥见蒙古包帏布上映出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紧贴在角落,似在监视二饶举动。她忙示意常茂,他挨近她耳语道:“只怕又是大将军的耳目,他仍对我们有疑忌。”

妙弋正思索着对策,常茂忽然靠近,伸手揽过她的腰,道:“笑一笑。”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本能地想要推开他朝后躲,他笑着箍紧了她,道:“笑出来,让外面的人听到。”

她这才明白了常茂的意图,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他忽然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趁她掩面失色之际,抱着她原地转起圈来,突如其来的一阵旋地转,让她不禁闭上了眼,继而嬉笑着去拍他的肩。他非但不停,反而加快了旋转的速度。

蒙古包外的两个人影听到从帐内传出的动静,笃定是夫妻之间再寻常不过的打情骂俏,便不再有怀疑,蹑手蹑脚地回去复命。

常茂见黑影退去,转到榻边,轻轻将她仰面放倒,他两臂撑在榻上,俯看着她一笑百媚的模样,在她睁开双眸那一瞬,他飞快地翻身仰躺到她身侧,掩藏起对她的绵绵情意。

她轻问:“还在吗?”

他回道:“大概走了吧。”

她抚着胸口,道:“简直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打更的梆子声响过,他笑道:“时辰到了,我们继续”

妙弋起身隐入帏屏快速地换回男装。二人悄没声息地将毡帘外站哨的两个蒙古兵击晕,拉入帐内遮藏好,接着趁夜潜出,与几乎同时出动的其余四名同伴聚头。常茂以手势做好布置,分散开行动,根据计划,谁先发现敌军粮草便引火焚烧,事成之后以两声响箭为号。

常茂未与妙弋分散,两人穿行在营帐之间,避开巡夜的士卒,朝北行进,很快,他们发现了那三辆熟悉的驼车,这就意味着,敌军的储备极有可能屯扎在这附近。果不其然,二人循着密集的车辙印与谷壳稻皮的遗迹终于发现了屯集军粮之处。

就在他们取出火折子准备引燃粮草之时,突闻南边传来阵阵锣响,似是有人暴露,引起敌军警戒,立时,整个军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常茂忙拉着妙弋躲进了粮舍后。

妙弋道:“大将军发现不见了客商,一定会先派重兵来守粮仓,事不宜迟,你纵火,我去引开他们。”

常茂点点头,道:“你要心,若是和我失散了,别忘了先逃出去,朝北走,在来时的那片胡杨林会合。”

大将军从喧闹声中惊醒,他心系军粮,亲自带人朝屯粮之处杀来。

令常茂始料不及的是,他倾尽满满一葫芦火油也不足以点燃整个粮仓,正心急如焚之际,忽听仓后有瓷缸碎裂之声,他循声找去,惊喜地发现,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竟摞放着半墙高的油缸。他来不及去想究竟是何人暗中提示,拎起两只油缸,朝粮堆中浇洒过去

也是公作美,夜间竟刮起了大风,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时间火光冲而起,映红了半边色。妙弋夺下蒙古兵的弯刀应战,因曾使过戴冽的兵刃,她以弯刀劈杀了一阵,也还称手。

响箭升空,发出两声响亮的鸣音,看来是常茂得手了,她且战且退,却发现蒙兵源源不断朝她围杀过来,正奋力突围,蒙兵外围却乱了阵脚,似有人从后袭扰,在助她撤离。她并不恋战,击退了一波攻击后,一个纵身,已至毡房之上,足尖轻踏穹顶,轻如飞燕凌空越过重围,转瞬不见了踪影。亲兵护卫着大将军,远远看见妙弋如外飞仙般倏忽间消失无踪,皆愣在原地,未及惊叹,又见浓烟滚滚,赶忙去救粮草。

一个拄着铁拐的身影闪转迂回,蒙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在大势即成之时,他神鬼不觉地隐入茫茫夜色中

大将军一屁股瘫坐在地,懊丧地仰长啸,“要灭我,要灭我”

妙弋骑着匹蒙古战马,依照北斗星的指引朝约定的胡杨林赶去。光大亮,战马跃上土坡,妙弋手搭凉棚遥望前方的一片绿洲,不知常茂他们是否已经安全抵达?她正要打马前行,忽听得侧后方响起阵阵人喊马嘶,回头看去,却是去牧区传送平安无事玉牌的蒙古骑兵头领,他与另外两骑正挥舞着马刀向她立马之处杀奔而来。

计算着他的脚程,该不至于已回到过土城大营,那他何以知晓常茂和自己烧毁军粮之事,又来赶杀她呢?来不及多做他想,妙弋拨转马头向胡杨林奔去。

骑兵头领从背后取下弓箭,瞄准了她坐下的战马,一箭正中,妙弋随战马一同落地。与此同时,已至胡杨林中的常茂与部将也发现了正在被蒙古骑兵追击的妙弋,他们火速飞马来救。

她爬起身朝前飞奔,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三骑,她甚至可以听到战马粗重的鼻息开阖声,头领向着妙弋高高举起马刀,就在他落刀的那一刻,常茂的马也已飞至,他俯身拉住她伸向他的手,稍一用力将她带上了马背。

风驰电掣之际,常茂趁他马刀斩空,朝他腰间挥劈禹王槊,反手再搠向另一骑上的骑兵,三骑交会而过,待他勒回马时,那头领与骑兵早闷声栽倒马下。部将的马赶上另一骑,不出几招也掼杀列兵。

妙弋坐在马后,见常茂已换回战甲,便知接应已至,常茂道:“你将后背对着敌人,可知方才的情境有多凶险?”

她笑道:“可我相信你的马更快,蒙古骑兵的马刀如何及得上你茂太爷的禹王槊坚利?”

常茂十分受用,笑容溢满了脸庞,载着她策马驰入胡杨林。

很快,从土城大营逃出的部属都已在胡杨林中聚齐,全身而湍众人高举了酒囊庆贺首功。妙弋原是女子之事既已泄漏,众将因见郑国公待她礼遇有加,自是不敢怠慢。

赶来接应的部将解答了妙弋的疑惑,原来他们从牧民家中被蒙古骑兵带走后,余下的将官们也没闲着,他们兵分三路,一路跟踪而去,一路返回帅营调兵,另一路留待牧人家中策应。因此,那蒙古骑兵带了常茂的平安无事牌一返回牧区,便被增援的大明骑兵控制了大半,余下的三骑夺路而逃,却也是故意放归的诱饵,他们早已被紧紧盯住。

胡杨林外大军集结以毕,常茂上马向将士们豪迈地道:“据我判断,土城屯驻的兵力应是残元大都督府定远大将军乃儿不花的主力部队,昨夜,乃儿不花的粮草已被尽数烧毁,如今他们已如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速随我聚歼了这股势力,抢占北伐头功!”

“抢占北伐头功”山呼海啸的呼应声响彻云霄。

常茂率部急行军,乃儿不花的大军才弃了土城,便被明军赶至,被追着痛打了一阵,他好容易稳住阵脚,急召主力回兵迎战,岂知烧毁粮草之事已乱了军心,他们哪里是兵强马壮,如日中的大明骑兵的对手。

乃儿不花且战且退,眼睁睁看着部属们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他悲韶想要拔剑自刎,被副将死死抱住,劝道:“大将军,不可!留得青山在,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他回望着残破的军旗和屈指可数的兵马,艰难地下达了撤兵的命令。

明军大获全胜,歼敌万余,俘虏数千人,缴获战马,兵器等战利品不计其数。

班师回营的那日,妙弋跟在常茂身后在军帐中接受了徐元帅的嘉奖,她虽隐没在众多将官之中,却还是近距离地看到了思念的父亲,望着父亲鬓边新生的华发,她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

庆功宴上,常茂对她道:“你这哪里像打了胜仗的样子?不然,今日就与元帅相认吧。”

妙弋慌忙摇首,道:“不行,我爹要是知道我混入军营,非得打我军棍不可。”

常茂戏谑道:“我替你挡着。”

她笑道:“差点忘了,你是郑国公,论爵位,你与我爹平级。我爹定会看在郑国公的面上,让我免受军棍责罚的。”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初战告捷的喜悦中时,被打的落花流水的乃儿不花投靠了流浪在草原上的另外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直接受残元平章纳哈出节制,亦是一股不可觑的兵力。

乃儿不花向纳哈出献计道:“平章大人,明军此刻一定在行辕中庆贺胜利,请大人准我亲领一队轻骑,趁他们麻痹涣散之时夜袭明军大营,定能有所斩获。”

纳哈出正坐在虎皮交椅上拿着把短刃割羊肉吃,他眼也不抬地道:“老弟,你刚折了几万兵马,我理解你急于报仇的心情,只是,明军的实力非同可,你认为徐达麾下的战将们会猜不到你的意图?他们必定早有防备,我是怕你轻敌冒进,有去无回啊。”

乃儿不花气鼓鼓地道:“平章大人,此仇不报非君子,就算我不能杀他一两个明军将官出气,也要让他们胆战心摇,想蘸着我乃儿不花的鲜血吃馒头,没那么容易!”

纳哈出割下一只烤羊腿,起身送到乃儿不花手中,笑着道:“老弟,消消气,你一向作战勇猛,运筹帷幄,是个将才,这次阴沟里翻船也是时运不济,这样吧,你就不要亲自去了,我自会派遣一队轻骑兵夜袭明军大营。”

乃儿不花不会想到,明军的庆功宴并不似他想的那般盛大隆重,徐元帅奖罚分明,却也不会任由部下贪杯豪饮,贻误战事。当夜,在轻骑兵靠近明军驻地之时,徐元帅已在帅帐中同麾下将领部署起此次北伐的第二次围剿。

妙弋立在常茂座后,听父亲与同僚分析战局,他对部将们道:“请诸位将官务必善待战俘,可以从战俘们的陈词中试着寻找乃儿不花隐匿之地的蛛丝马迹,我认为,他极有可能投奔他的老上司纳哈出。若能顺藤摸瓜找到纳哈出的老巢,我们的进剿计划才能再次施展开来。”

蓝玉不以为意道:“元帅,战俘的话并不可信,属下以为,完全可以将他们屈打成招,再不然,干脆杀掉一些,剩下的人怕了,自然就能把真话出来了。”

徐达摇首道:“残元各部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从前,他们在大都,在江南醉生梦死的日子过惯了,如今却过着在草原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如若乃儿不花,纳哈出之流知道我大明的军队纪律严明,不虐杀战俘,而朝廷的招抚政策又足够吸引他们,我们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收服残元剩余主力。”

妙弋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她记得乃儿不花听到马头琴琴音时,因思念妻,自然流露出的那种渴望团圆与稳定的神情,没有人会渴望战争,蒙古人亦是,父亲主张攻心为上,实为长治久安的正道。

纳哈出派遣的轻骑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毫无计划,任意择定准备侵袭的军帐居然正是徐元帅的行辕。

虚张声势的喊杀声四起,一支蒙古骑兵从而降,与巡夜的兵弁正面交锋,胶着着战成一团。帅帐中,众将官闻听到厮杀声起,顿时躁动不安起来,亲兵们亮出兵刃将徐元帅围护在中央,时刻准备与来犯的敌军决一死战。

妙弋却见父亲似乎并不惊慌,他出奇地镇静,仔细听辨帐外的动静,片刻,他笑道:“诸位不必遑急,来犯的只是一股轻骑兵,很快便会被帐外的守军镇压下去。”

他又下令,命护卫在侧的亲兵尽数出帐迎敌,协同守军杀托兵。

不出徐达所料,没过多久,拼斗格杀之声已然止歇。亲军来报,“已诛杀九人,重伤两人。”帐内诸将皆叹服徐元帅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仅靠听音辨声便运筹决策,稳操胜算。妙弋亦为父亲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暗暗叫好。

各帐惊闻元帅行辕遭劫,正纷纷要赶来护持援救,不想,帅帐早已安排亲军通知到各营寨,称元帅行辕已安然无事,命诸营各属其职,不许轻举妄动。

徐达与诸将走出帅帐,命亲兵押来活口,亲自查问。那负赡两人见了徐元帅,震惊程度不亚于见到他们的主帅,两人瞠目结舌,面面相看,继而垂头丧气,懊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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