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三章 舍己救父元帅认掌珠(1 / 1)馥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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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看着那两个被摁倒在地的蒙古兵,调侃道:“怎么,是没想到你们贸然来劫营,竟歪打正着碰上了徐元帅吗?”

蒙古兵沮丧地道:“我实在后悔,没能一鼓作气攻陷帅营。”

蓝玉轻蔑地道:“残元气数已尽,即使你们距离帅营再近,徐元帅善者神佑,也照样能安然无恙。吧,可是乃儿不花派你们来的?”

蒙古兵虽被强行控制住,态度依旧强硬,他挺直了背,道:“乃儿不花败军之将,此时恐怕正躲在哪个角落里黯然伤神呢。我们蒙古帝国名将辈出,成吉思汗的时代还会再出现的。”

徐达见此人虽被俘,却不失气节,不畏强手,颇有几分傲骨,要想从他口中问出敌军的下落怕是得费些周折,便道:“时移势易,今时今日就算铁木真再生,也挽不回残元大厦将倾的颓势,唯有归顺我大明帝国才是正途。”

那蒙古兵依然故我,偏过头不再言声。

常茂上前向徐元帅请命,道:“元帅,请将他二人交给属下审问,凭他再硬的骨头,属下也给他敲碎了磨成齑粉。”

徐达道:“常将军,不要忘了北伐军从不虐待战俘,你当晓以大义,莫要用激烈的手段强迫于他。”

常茂拱揖道:“属下遵命。”

徐达点点头,返身行入大帐,那蒙古兵眼中闪过一道阴霾,他不相信明军会对他一个阶下囚客气,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搏一把,他对常茂道:“你叫他们放开我,我有话要。”

常茂以为他想通了,便吩咐左右松开他,他高声道:“派遣我们来突袭的不是乃儿不花,而是”

他看准闻声回身的徐达,抬起了手臂,在他的袍袖中暗藏玄机,一支袖弩正对准了徐元帅的心门。妙弋曾使过这手腕弩,深知从这的弩机中射出的箭镞对三十步以内的目标杀伤性极大,千钧一发之际,她挺身而出,面朝父亲疾呼道:“元帅心,他袖中有暗器”

话音未落,箭镞已发,透穿甲衣正中妙弋左侧肩胛,她平在地,自肩后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亲兵一拥而上将行凶的蒙古兵锁牢,常茂目眐心骇,急怒攻心,他拔出腰刀飞身上前,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徐达疾步走向妙弋,将她从地上扶坐起,急问道:“兄弟,你怎么样?”

妙弋用残存的意识支撑着道:“元帅,你没事就好”

常茂拨开众人,眼看着妙弋肩后被鲜血濡湿大片,他单膝跪地,心痛的无以复加。

军医被亲兵带到,他检看了伤处后,伸手便要替她解甲,常茂一把揪住军医将他推翻在地,喝道:“不许碰她!”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蓝玉道:“茂儿,你发什么疯,现在救人要紧。”

常茂心中挣扎不下,他已不能再替她保守秘密,对徐达道:“元帅,她她是妙弋”

徐达闻言,低下头仔细看向靠在他身前,已昏迷不醒的兵士,他认出了女儿,轻拍着她的面颊,道:“妙弋,听得到吗,你给爹挺住,你不会有事的”

妙弋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走在开满野花的大草原上,有野马群从她身旁奔腾而过,正沉浸在这壮美的景色中,却不料在马群中看到了风神翼,她开始追赶马群,无奈与风神翼渐行渐远。蓦地,她只觉肩膀有种被利器刺穿之痛,低头可见滴血的箭镞透穿骨肉她仰面躺倒在草场上,生出濒临死亡之感,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艰难地抬起头,那骑在马上的身影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是朱棣,他下马走近,朝她伸出了手

“妙弋,醒醒别睡了”一个深沉而又焦灼的声音将她从昏睡中唤醒,她一睁开眼,便见到了目含忧虑的父亲。

她轻问道:“爹,我不会又在做梦吧?”

徐达见她清醒过来,才终于放了心,叹气道:“你这鬼丫头,一觉睡了这么久,再长的梦也该醒了。”

她本想坐起身,哪知左肩的刺痛让她不得不又侧躺下去,徐达扶她躺好,道:“别乱动,仔细伤口裂开。你中的袖箭是三翼镞,取出时难免增大了伤口创面,会比较难以愈合。”

妙弋眯起眼笑道:“有爹爹在我身边,我的伤好的快着呢。”

徐达见她忍着痛还不忘宽慰自己,她的坚强和懂事如何不令他更加心疼,给她盖好薄褥,他道:“怎得跟来了漠北也不告诉爹,若不是你救爹受了伤,常茂不得已出实情,你还打算瞒爹多久呢?”

妙弋自知理亏,吞吞吐吐地道:“女儿怕爹怪罪,所以爹,好在我来了,不然受赡可就是主帅了,女儿一点儿都不后悔,哪怕爹要责罚我,我也不后悔。”

徐达抚了抚她的头,慈爱地笑着道:“你七八岁的时候,哭闹着不许爹远征,不惜离家躲到山里去,如今又追来漠北,还潜入了北伐军中,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让爹省点心啊。”

妙弋笑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永远都长不大,那便不会有烦恼,还能让爹一直宠着,多好。”

帐外有亲兵通传,接着,走入一位捧着药碗的老妪,徐达道:“全军上下,也就火头军中有这么一位做杂役的婆婆,且请她来照顾你饮食起居。”

妙弋点头,道:“爹,您也陪了我许久了,婆婆来了,您就安心去忙吧。”

徐达这才起身,道:“那爹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待会儿药凉了,就乖乖把药喝了。”

常茂一直等候在帐外,见徐元帅出来,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前询问妙弋的伤情,希冀能得元帅答允,进帐探视,可徐达似乎根本就没有准许他再见妙弋的意思。他急道:“元帅,属下知道不该欺瞒您,是属下失职,没有看护好妙弋,让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恳请元帅惩处。”

徐达拍着他的肩,道:“妙弋伤情稳定,已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便可,你对她的关怀,我自会替你带到。若惩处嘛,暂且搁置再议,我等你将功折罪。”

常茂无言以对,他回首望了望妙弋的帐篷,将满怀的牵念强压心中,跟随徐达离去。

监区囚牢,常茂怒目盯视着偷袭帅帐的唯一活口,他可不似暗藏袖弩射伤妙弋的蒙古兵那般强硬,他躲闪着常茂的目光,时不时瞥向刑桌上的诸般刑具,怛然失色,显出栗栗危惧之态。

常茂素来通晓如何对付此类怯懦软弱之人,他将手中软鞭沾上盐水,拿在手中甩动不止,阴冷地道:“阳关大道偏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还从未有人能将我这七七四十九般刑具依序尝试一遍的,一般人也就硬抗到第十种,也就半死不活,连讨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你嘛,看起来挺壮实,那我们就从第十种,钩穿琵琶骨开始吧……”

他哆哆嗦嗦地问道:“何为钩穿琵琶骨?”

常茂放下软鞭,拎起铛锒作响的铁钩链,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看到这钩索了吗,用它生生刺穿皮肉,自胸廓第二肋下穿过,吊在梁顶摇来荡去,你纵然有力也使不上,一身武功再无法施展,与废人无异。”

着,常茂转到他身后,用冰凉的铁钩深按在他脊椎骨上,他浑身一激灵,冷汗涔涔,又听他继续道:“上一个吊挂在此处的囚犯,可是被活活剥下人皮的,他的皮囊,油分太多,不甚好剥……”

蒙古兵打断他的话,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主帅不是了,明军从不虐杀俘虏,你,你岂能违抗主帅之命?”

常茂转到他面前,笑容越发狰狞,他道:“徐元帅日无暇晷,你以为他还能再想起你吗?你既落到我手里,至少得尝试过我这儿的十种酷刑,若你还没死,我继续陪你玩,若你死了,茫茫大漠,随处一埋倒也干净,只是,下世为人可别投错了胎,再做蒙古人。”

那蒙古兵再也强撑不下,粗壮的一个汉子,楞是被常茂吓得鬼哭狼嚎,他哀哀求告道:“将军,饶了我吧,我全招,你想知道什么,我全招”

兵贵神速,明军的先头部队即刻奔赴草原深处,朝着纳哈出屯兵之地全速开进。

纳哈出正同乃儿不花喝着马奶酒,吃着烤羊肉,忽闻亲兵来报,明军已打至营前,二人大惊失色,慌忙披挂上马,指挥着晕头转向的部属全力反击,抵挡了一阵,终究不是明军的对手,想撤军恐怕又背后受敌,损失更为惨重,只好硬着头皮再战。

纳哈出的一时犹豫,给了明军后续部队合围的时间,当他意识到腹背受敌之时,便是连撤退都来不及了,亲兵在弥漫的硝烟中救下他和乃儿不花,他欲哭无泪,含恨道:“老弟,我还是步了你的后尘。突围,咱们杀出去,回哈拉和林!”

这场大捷,单是运送战利品的辎重车队就昼夜不停往返运送了三日三夜。

捷报传入都城应,普同庆。奉殿上,朱元璋开怀大笑,对满殿文武朝臣道:“徐元帅真乃朕之股肱,国之干城。北伐接连大捷,残元再遭重创,我大明帝国绵延不尽的北方边界将不再受敌国外患,长治久安有望矣。朕有意犒赏三军,诸卿有谁愿代朕前往漠北劳军,行赏飨士?”

燕王即刻出班奏道:“禀父皇,儿臣愿往。”

朱元璋思及燕王所属藩地正是北平,将来抵御残元势力,或多得仰赖于他,派遣他前往再合适不过,当即准奏,颁下粮草御酒,加封旨意等,令他解往漠北,不日启程。

自打燕王命居放打探到妙弋行踪那日起,便有了动身前往北平府的念头,只苦于一直未有合适的机会,此番以劳军之名,追寻妙弋芳踪而去也算师出有名,他自然求之不得。

盈月不意从允恭口中听到燕王将去漠北劳军之事,她偷偷收拾了细软,逃出国公府,潜入了居放的马车。当居放发现了轿厢里的盈月,车队已行出应城数十里地,盈月合掌恳求道:“居大哥,我都叫你一声大哥了,你就行行好,带我一起去北平吧,我还从没跟姐分开这么久过,她独自一人,谁来照顾她的出入起居?”

居放无计可施,要去禀明燕王,被盈月一把拉住,道:“可否等车队走远一些再行禀告?这样,燕王就更不会半路丢下我了。”

居放本就对盈月颇有好感,乐得一路与她同行,因此直到抵达济南府,他才引她拜见了燕王。而燕王更是好话,他本就奔着妙弋而去,当然不介意带了她的贴身丫鬟前行,想必她见了盈月也会惊喜莫名吧。

妙弋肩胛的箭伤经过大半月的调养,已近乎痊愈,可她身子越是见好越是强烈地感觉到,不定哪一,父亲便会差人强行将她送回应。

常茂看出她的落落寡欢,变着花样讨她开心,他组织亲兵们同蒙古战俘的那达慕大会,专挑最强悍,摔跤技艺最精湛的蒙古汉子比试,他施展出拔山举鼎的气势,配合着扎实的武学根基,淘汰了不计其数的搏克手,成为摔跤场上最大的赢家。

他不时看向观台上的妙弋,期冀从她眼中看到喜悦,激赏,而她只是微微一笑或是轻轻点头,常茂并非毫不经意,他为她全力以赴,为她拔得头筹,只换来她清浅笑意,他深知自己并不满足于此。

那达慕上的诸多赛事,如乘马斩劈,骑马射箭,马球,武术等,他带她走马观花,一场不落地看过,却发觉她兴致并不甚高,干脆将她带去军营外看大漠日落。

苍凉广阔,绚丽醉饶景象,虽令她叹为观止,却也勾起她隐藏于心的伤福她侧坐在横倒在地的一截胡杨木上,想着或许明日便要重返应,等待她的将是一纸冰冷的赐婚诏书,未来余生再也见不到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不觉唉声叹气起来。

常茂紧邻着妙弋席地而坐,他噙着一根狗尾草,背靠着那截胡杨木,听到她叹气,便仰头张望着,忽见她愁眉不展,几欲落泪。他伸手拨下口中的狗尾草,试探着问道:“妙弋,你有什么烦心事,可否告诉我?我虽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办法总比困难多,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出主意。”

妙弋了解他,无论如何不能将心事让他知晓,他的冲动和无畏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她摇了摇头,道:“你别乱猜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有感而发,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这样的美景,人生在世并不可多见。”

常茂半信半疑,却不再追问,只道:“我吹埙给你听吧,我记得,咱们时候,你每次不开心,只要听到我的埙曲一响,你就笑了。”

妙弋点头道:“好啊,确实有许多年都没好好听你吹奏一曲了。”

常茂从袖内取出雁卵大的陶埙,专注地为她吹响醇厚幽婉,沧桑空灵之音,圆柔的雅音将她的思绪带回幼时故土,那儿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纯美安然,那么宁静从容

她未停,常茂便一直吹奏下去,直到残阳没入地平线之下,晚霞的余韵被暗夜取代。她仰望星空,忽然指着璀璨的星河,激动地道:“常茂,快看,那儿刚闪过一颗流星。”

常茂放下陶埙,与她并肩而坐,笑道:“是啊,早前在应城楼的了望塔上,你还对我想来漠北看流星,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从后缓缓伸出手,刚想揽上她的肩,不想她霍然起身,紧走两步,朝着满星斗兴奋地道:“都对着流星许愿能让梦想成真,我也要试一试。”

她闭上眼,两手交握着,于心中默许下心愿。常茂心中七上八下的,他终究没再敢向她袒露心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在战场上,在竞技场上,他何曾胆怯过,独独在面对她时,变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从晨间开始,草原的上空便一度阴云密布,像是正酝酿着一场暴雨。妙弋从榻上起身,走出军帐,她观望着波诡云谲的象,遥见自云中劈落一道炸雷,接地的瞬间,发出霹雳巨响,带起一股爆破的烟尘,升腾而起,大自然的力量总能给人以震撼心灵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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