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岳夕颜便起来准备今晚守岁需要用的东西,今天的她打扮的特别娇俏可人,头发梳成流云髻,一只镶着翠玉的雁羽金钗斜插在鬓儿上,上身穿着一件月蓝素色锦袄,外套一件青莲水绿鹅黄色衬衣,下系银红百裥裙,盈盈一掌大小的纤足踏着一双藕白色绣鞋。
“放这边!对对!你这个给我!”岳夕颜一边指挥着家丁们干活,一边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东西。
“夕颜妹妹今天起的这么早?”说话间沈幼仪从外面走了进来。今天的她也换了身新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的雍容华贵。
正拎着东西往里走的岳夕颜听见有人叫她,转过头去正看见昨晚才回府的沈幼仪,惊喜的说到“幼仪姐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在外面这许多天人家可想姐姐了呢。”
听着岳夕颜如连珠炮般的提问,沈幼仪无奈的笑了笑,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说到“好妹妹你且把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们去做,姐姐带你去见个人。”
“那便听姐姐的。”说着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旁边的丫鬟,回过头来好奇的问到“什么人这么厉害,值得姐姐特意跑过来拉我去见她一面?不过我猜一定是个女的。”说罢她嘻嘻一笑拉着沈幼仪就朝门外走。
“你这鬼精灵,巧把你给激灵的,难不成姐姐还带你见男人去?那姐姐成什么人了?”沈幼仪似是嗔怪的说到。
两人边走便聊不时还嬉闹了一番,忽然岳夕颜话峰一转说到“对了幼仪姐姐!相公说过完除夕,让人家跟着姐姐后面学习呢。却不知姐姐肯不肯收人家这个笨徒弟呢。”
“不是我愿不愿意收,也不是小弟他让你学,而是你自己愿不愿意学,这个才是关键!”沈幼仪郑重的说到。
岳夕颜闻言想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到“幼仪姐姐,夕颜愿意学,夕颜不愿意一直都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其实懵懂有懵懂的好处,聪敏有聪明的烦恼,我倒是觉得人这一生活的太明白了反而不美了,有的时候姐姐真希望,自己也能糊涂一点。”沈幼仪似有所悟的说到。
“姐姐何出此言?这顺义城内谁人不夸赞姐姐?说姐姐才貌双绝,夕颜羡慕还羡慕不来呢。”岳夕颜宽慰到。
沈幼仪闻言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水榭,琥珀般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氤氲,说话的声音有些哀伤“前面池塘里的锦鲤,是我和相公成亲时放进去的,如今池塘里的鱼儿都生了小鱼儿,可姐姐嫁进李家年了,还是一无所出。相公他爱我怜惜我不肯纳妾,可李家人丁本就单薄,相公他越是如此,姐姐心里越是难过。”说罢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一旁的岳夕颜闻言沉默了,这是作为一个女人始终无法逃避的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沈幼仪。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说话,过了好半晌岳夕颜开问到“姐姐医术了得,难道也医不好吗?”
沈幼仪闻言摇了摇头,似是不愿意多说,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到“好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了,这大过节的,藏书楼里还有客人等着呢。”说罢她挽着岳夕颜朝着藏书楼走去。
藏书楼里蓝止玉正坐在木梯上翻找着最上面一层典籍,不经意间她的目光瞥见左手边的一本书,装这本书的盒子与其余的都不同,她心中好奇,当下玉足轻点朝着那只木盒子飞去,等人到木盒子旁边,右手一探顺势取下木盒子,随后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这才如蝴蝶一般翩然降落在地面上。
拿起手中的木盒看了一眼,蓝止玉发现上面的文字是苗疆的古文字。
刷的一声!她拉开木盒子取出里面的典籍,然后快速的翻阅了一遍,发现书籍里的问字也都是苗疆文字。这种文字她虽然认得,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就她目前看懂的一些内容来看,这本书名叫《苍生诀,是一门适合女子修炼的上成内功法门。
这时沈幼仪和岳夕颜推门走了进来。
三人见面各自行礼,沈幼仪给两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然后三人这才来到蒲团上各自落座。
三人刚刚坐下,沈幼仪发现蓝止玉手中正拿着一本书,于是开口说到“蓝妹妹若是看中那本书,可以带回去慢慢研习,反正武学典籍放在李府中也没人会去翻看。”
蓝止玉闻言拿起典籍问到“幼仪姐姐知不知道这书的来历?”
沈幼仪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典籍,皱了皱眉头想了下,不确定的说到“我若没有看错的话,这典籍上的文字应该是苗疆古文,只是现在能识得此书内容的人怕是没有了。”
“姐姐为何这么笃定?”蓝止玉追问到。
“我也不敢肯定,我也只是推断出的结果,自始皇帝统一六国开始,这华夏大地便是书同文车同轨,秦朝距今已经一千百多年,在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华夏的文字由小篆、隶书、草书、行书、楷书、一共衍变了五次,也就是说这书上面的文字,应该是先秦之前就出现了,所以我才敢这么笃定。”沈幼仪解释到。
蓝止玉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关于典籍的事情,转而问到“夕颜妹妹昨晚我与幼仪姐姐同行,曾听她说,顺义城每年的除夕夜都会举行灯会,所以想要去见识一番,却不知妹妹可有时间陪我一起同去。”
岳夕颜闻言想了一下,她本不想去的,除夕灯会她从小看到大,早没了新鲜劲。但转念一想定是幼仪姐姐太忙没时间陪她去,所以才和她推荐了自己,既然如此那便陪她去一趟便是。一念至此岳夕颜浅笑盈盈的说到“妹妹正好自己也想去呢。”
蓝止玉见她答应下来顿时心喜不已,爽朗一笑到“那便多谢夕颜妹妹了。”
三人聊天之间,李一飞摇着轮椅进到藏书楼。刚一进入书楼,正好看见对面的蓝止玉,顿时就被她那一头妖艳银色头发吸引住了。
“这位是?”李一飞用学问的眼神看向岳夕颜。可岳夕颜也才刚刚认识蓝止玉,哪里知道该怎么介绍。
正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沈幼仪适时的站起身来说到“这位姑娘是巴蜀之地的头领,姓蓝名止玉。”然后指了指李一飞说到“止玉妹妹,这位是家夫的内弟李一飞。”沈幼仪介绍过后,两人微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一飞摇着轮椅来到三女面前,看了一旁的蓝止玉一眼,欲言又止的看向沈幼仪。沈幼仪见状立刻明白他是有机密的事情要谈,但是蓝止玉在场不方便说。
要不要先试探一下她的态度?略一思忖沈幼仪开口说到“无妨这位蓝姑娘是自己人,你且说是什么事要和我还有夕颜商议。”
李一飞闻言不在犹豫直截了当的说到“刚刚北方的车马队传回消息,后金眼下正在大批调集粮草,似有可能是在准备南下攻我大明。”
“什么!”蓝止玉和岳夕颜一起惊呼出声。
李一飞也不管她们两惊讶的表情,直接开口问到“嫂子你怎么看?”
沈幼仪闻言来回的在原地躲着步,片刻过后她猛的转过身来看着蓝止玉说到“止玉妹妹,你怎么看?”
蓝止玉闻言一愣,心到这事问我,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让我上阵杀敌?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兴奋的说到“姐姐可是想让我带兵杀敌?”
沈幼仪摇了摇头到“妹妹手下才多少人?纵使妹妹武艺天下无双,却也不是那十几万金兵的对手。”
“那姐姐的意思是?”蓝止玉疑惑的看着她。
“我是想让妹妹找个借口搪塞朝廷然后暂时留在顺义,之后我们再视情况而定。”沈幼仪到了此时才露出她的狐狸尾巴,她早就想把蓝止玉留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借口而已。
这……蓝止玉有些犹豫,她犹豫的是,自己即便是留了下来,可这千人马又能干嘛?面对后金那十几万铁骑,只怕对面一次冲锋,这千汉子瞬间就会尸骨无存。留下来守城?自己手下的白杆兵可没有太多的守城经验,相比较朝廷军队守城能力,两者只怕也是伯仲之间。
一旁的沈幼仪见她不说话,也不催促,而是转头看向岳夕颜说到“夕颜妹妹,你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
岳夕颜闻言有些诧异,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幼仪会问自己兵事,要知道现在的她对待兵事可谓是一窍不通的。
“姐姐为何会问我?”岳夕颜如实的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大家集思广益嘛!没事你随便说。”沈幼仪不以为意的说到。
一旁的李一飞觉闻言,觉得正好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于是开口鼓励到“没事!夕颜你随便说说看,说错了也没关系。”
岳夕颜点了点头壮着胆子说到“我虽然不懂兵事,但再我却明白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如果后金打算开春南下进犯我大明,那我们为什么不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问题,如果我们是后金军,我们要如何实施接下来的计划呢?”
岳夕颜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直愁眉不展的李一飞闻言沉思了片刻,然后击掌笑到“地图!地图!走我们去看看地图!”
一旁的三女闻言齐齐向他看了过来,瞬间全都明白他是要研究后金军的进攻路线。
当下四人不再犹豫,纷纷起身一起去往会客厅走去。
很快四人便到了会客厅,李一飞摇着轮椅来到地图旁边,一把拉开幕布,然后四人齐齐的将目光放到了与后金势力范围接壤的边关地区。
盏茶时间过后,沈幼仪转过身来看着李一飞问到“丛羽你觉得后金有可能走哪里?”
李一飞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到“可能性很多不敢断定,但最有可能的有三条路线,第一绕过辽河兵锋直指广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广宁,这样就可以切断大明和蒙古诸部的联系,广宁一但陷落那么后金入住中原便指日可待了。第二借道喜峰口入关,然后攻下三屯营沿途一路南下兵锋直指京师,但这样冒的风险太大,一但广宁驻军回援关内没,封住喜峰口,那么后金军就是插翅也别想飞回关外,而且喜峰口和古北口都是朵颜三卫的地盘,除非后金能够说服朵颜三卫,否则这条路线不可行。第三正是从北古入关,少量骑兵借道北古口,从密云入关奇袭顺义,快打快走打完枪完沿路逃回去。”说罢他把目光看向了沈幼仪,想听听她的分析。
一旁的蓝止玉听着他这一系列的分析,心中惊为天人!这要是什么样的智谋,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这么多的线索来。
正在蓝止玉心中惊骇的时候,她旁边的沈幼仪却忽然开了口说到“丛羽如果你是努尔哈赤,你会选择那条路线?”
“步步为营!我会先拿下广宁!”李一飞言简意赅的说到。
可沈幼仪却摇头说到“努尔哈赤虽不算是雄才大略,但也是一位人物,而且这朵颜三卫不过只是墙头草而已,只要后金一番威逼利诱,他们愿意借道甚至帮助后金都是有可能的。所以我觉得努尔哈赤不会选择步步为营的,他会选择借道喜峰口。至于为什么,我只能说是直觉告诉我他会这么做。”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准,沈幼仪却是猜对了一大半后金军的意图。
李一飞听她这么说,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手指不断的敲击着轮椅的扶手,过了片刻他停下了敲击的手指开口说到“我们不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假设你说的是对的,那可行性在哪里?毕竟从过去的战斗来看,努尔哈赤都不是一个会冒险更不擅长冒险的人。”
沈幼仪闻言将目光又放回到地图上,按照李一飞说的那样,开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过了一会她忽然以拳击掌兴奋的说到“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关键就在这里”说着她手指停在了地图上的顺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