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剩他们俩人，柳娟长长呼了口气，身体倍感轻松。看看身边这位拿着筷子当书本看的书呆子她乐了，刚才差点给他下跪磕头，现在要欺负他就太容易，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已经运用得出神入化。她立刻换了一副幽怨的面孔说：“你不会逼我做你老婆吧？要是这样你肯定能成功。”

“好。”程少民说的很认真，“正好我放长假，院里的人还没生疏，我们就尽快把事办了，能够办的很热闹，再说老妈还急着抱孙子呢。”

柳娟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程少民吗？她有点急了：“你就这么想结婚，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不是我想，是我妈想。”程少民说话一点不带感情，就像是谈工作。

柳娟心里直哆嗦。“你们家人怎么都这样啊？一个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就要结婚，一个结婚就要抱孩子。”

“你要反悔也可以，”程少民脸上带着笑，“把你拒绝我的理由说出来。”

真的有点恨他了。柳娟赌气道：“我就是不说。你娶了我的人，娶不了我的心。”

“你不会朝秦暮楚吧？”程少民问。

柳娟生气道：“我不是那种人。但是，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千金一笑，你还不如买个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不会生孩子。”他说。

柳娟道：“我还会自杀。”

程少民根本不在乎说：“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你说过只要你爸爸好好的你怎么样都可以。”

柳娟上去就掐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地掐。“娟子你在干什么啊？”后面的佳慧很有些诧异。

柳娟撒谎说：“他说了欺负我的话，很坏的话。”

“夫妻俩本来就是互相欺负的。”佳慧笑着，转而认真说，“但是你不能这么不像话。”

里屋的柳弘之听到，走出来说：“你俩去外面闹去吧。知道你在家里欺负人，你去送他，少民你准备去什么地方玩玩？娟子陪你去。”

柳娟点头答应，忽然想起来今晚有个庆祝活动，自己是主持人，就说：“不行啊，我晚上有事。”

“晚上你有什么工作吗？有事就推了。”柳弘之招手让女儿过来，小声道，“这几天就不要回来了。”

柳娟简直觉得自己走错了家门。

开车去往宾馆，柳娟的心情渐渐平静。在家里一直觉得程少民很不像话，现在想想他也没什么不对。“不该让嫂子去部里，”脑子静下来她就想到了事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程少民说话，“还不如我自己给小玲传过去，总是要交代一下。”

“你爸爸好不容易心情好，你就不让他顺心，可想而知当初你是怎么气他的。”程少民有点感慨。

“没看他一门心思把我扫地出门吗？怎么是我的错？”柳娟不服。

“不说你爸爸，现在我家里人和院里的朋友都认定我们是恋爱关系。”程少民无奈地叹气，“你说你给我寄什么不好，偏偏寄什么内衣，你是怎么想的啊？连刘副部长都知道了咱俩的关系了。”

“我怎么知道你需要什么，你走的时候都不跟我说。”柳娟感到很有点委屈，“爸爸说给你寄东西，说怕你冷。再说，你说我跟你打电话你恨不得用喇叭去广播。”

程少民突然严肃地说：“你听着：我喜欢你。”

柳娟猛地刹住车，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让他感到紧张。“我，我说我喜欢你，可以吗？”他鼓起勇气，接着又表白说，“我不喜欢用爱这个字，这个字没有自我。”

柳娟直接发动了车。看柳娟这种眼神，程少民怀疑是自己做错了，可想想又觉得没错。他实在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来到宾馆，柳娟为程少民换了豪华套间。自己已经成为了礼物，索性大大方方把“礼物”安放在一个优雅的环境。当然自己可以不这么做，程少民不会强迫自己，但是咱大小姐可丢不起这个人。

为什么爸爸和嫂子以及那么多人都看不到这只是一个承诺，一场戏而已？他们都无脑子将这场戏推向高潮。

毋庸置疑，这个书呆子也非纯洁，他同样虚伪，爸爸的病给了他一个入室的机会，他顺手就利用上了。现在这个虚伪的人正盯着自己看，不过也并不有多讨厌，似乎他天生就是一个不被人讨厌的人。说来他的确是不凡，也给自己添了不少快乐，但是这一切并不能让自己爱上他。

一进房间，程少民就眼睛盯着柳娟，她坐沙发他站对面，她躺在床上他站床边，一直把柳娟逼进了浴室，他还在外面站着。好一会儿柳娟出来了，脸都没擦一下，嘴上多了两道八字胡，他就马上回到自己房间。

短短的一觉醒来，他听到她在外屋打电话。

“小玲你听着，晚上我不能去了。”柳娟在说，“我让嫂子把稿件带去，你应该收到了。”

接电话的是她的同事小玲，就是柳娟介绍给陈勇的那位，她感到为难：“这个稿子我看不清楚。你还是来一趟吧，至少要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有更重要的事。”柳娟用领导的口气命令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也要锻炼锻炼，不要上不了宴席好不好？稿子就是一个纲要，现场说话就要临场发挥，我最讨厌连标点符号都一字不差地念稿子了。你早点到场，不明白的地方去问刘坤。好了，我挂了。”

程少民又站在她对面，认真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对我有什么意见？”本来他问她是不是同意恋爱，没想到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这。

“你很好。这几天我都不会走，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柳娟说话不带感情，就像在处理工作。

“你对我不是有不满吗？”程少民直抓头发，下决心说，“那你同不同意我的求爱？”

“刚才在车上你是求爱？”柳娟咄咄逼人道，“你连求爱都这么有理智！”

程少民再一次败阵，灰溜溜走人。

晚饭当然俩人一块儿。俩人都很安静，静静地吃喝，不过表情很有不同，程少民一脸的窝囊相，柳娟则好似一个无敌的街霸，那熊盼鹰顾的样子，如果不是长得漂亮，担保服务员都不敢来上菜。

电话声打破了沉闷。柳娟的电话来了，程少民的也来了，他一按就说“喂”。

“妈呀，”对面的朵朵吓了一跳，“你不会是等电话呢吧？”

“是有点预感，”他说，“你那儿有什么情况？”

朵朵说：“是，都要走了。大魏去胡一文那组当组长去了，胡一文主动在让贤，关键是俊峰打算去美国的格拉斯研究院，是不是他没跟你说？”

“他知道我会反对的。”程少民有些不满，“关键你没事就好，就你最脆弱了。”

朵朵担忧地说：“俞青太认真了，我已经感到了压力，算啦，你还去问问俊峰吧？”

程少民正要打给李俊峰，对面柳娟对他说：“我的姐妹要见你。真想不到你就像瓶法国兰蔻。”她的脸上带着嘲讽。

程少民就在想这个法国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外面呼呼啦啦来了一队人，全是标致美人，“疯丫头”付乔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餐厅里顿时来了气氛，几个人站起来看。

来的是柳娟的同事。服务员利用职务便利挤进人丛中，眼睛都色迷迷地不够看，说话还要邪乎：“各位美女，这里有最时尚的套餐，送象屎——”话没说完就被左推右搡，屁股上又挨了一脚，立马从花丛里“飞”了出来。

付乔几个人笑的花枝乱颤：

“哎呀说话好恶心。”

“我看他就像。”

服务员明显听到了，可他不恨付乔，反而恨恨地望着程少民：肯定是这小子踢的我。

大家坐下，付乔嘴快说：“程少民我问你，真的是你请医生救了娟子的爸爸？你请的什么人啊？”

程少民终于知道她们来的原因了。“中医啊。”他说。

“别人需要请医生我相信，这可是娟子的爸爸啊！真是买嘎扥。”付乔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房子塌了的样子。

程少民真心笑了。“再大的医院也有治不好的病，很正常。”他说。

林悦萱问：“那你都知道请人，他们就不知道请人吗？”

程少民看着她，感到惊奇。这是个看上去多么文静的女子，可人家又敢想又敢做，刚才那一脚就是她踢的，而且看问题也这么深。

“上次我们谈的事情，你们现在没问题了吧？”他问。

“手续就要下来了，离婚。”林悦萱笑一笑，有点凄凉，“不提这个，你还没回答啊。”

“我们已经习惯了依赖西方科技，我们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也有先进的东西。”程少民一声嘲笑，“其实科学有许多种，中医就是一种，大概这是我们唯一承认的异于西方科技的祖国科学，但是依然是一个低人一等的科学。”

“你认为中医与西医就层次而言哪个更高，或者是个交集？”角落里的竟然出现了女孩子的声音。

程少民吓了一跳。这位女士应该有三十多岁，可她是童声，看那小小的身材，显然不是柳娟的同事。他回头去看柳娟。

“不用介绍，我自己来，”女士说，“我是中华之声的记者和副主编，刘坤。我想问问，今天的谈话是否允许我进行报道？”

“没问题，不过不能对我个人做任何描述。”程少民说着，向对方伸出手。刘坤边跟他握手边点头。

“我们正在失去自己的科技，我们的中医本来应该从中小学就开始培养。”程少民有点激动，“不过我们顶级的中医比顶级的西医要高，柳伯伯的病例就是证明。”

“感谢你，”付乔端起酒杯对他说，“感谢你为娟子爸爸做出的贡献。来干杯。”大家都举杯一饮而尽。

柳娟发愣地看着他们。“娟子你做什么？”刘坤不满道，“罚酒一杯。”

“哦，好。”柳娟如梦初醒。

服务员来这时上汤，正放在程少民面前，似乎是不经意地磕到桌面，里面一大口汤正泼在程少民衣服上。服务员说了声“对不起”，却是一脸坏笑看着他，然后得意地走了。

林悦萱立刻站起来，程少民冲她摆摆手，刘坤就笑道：“你好像很喜欢背黑锅。”

“最近习惯了受气。”程少民道。

“娟子你怎么欺负人家大才子了啊？”付乔嚷嚷。

柳娟正色道：“我们今天刚刚见面，他从齐鲁研究院调到北京了。程少民你说我欺负你了没有？”

“我不敢说。”程少民不买账了。

“我看你们啊，都有情况了。”付乔趁火打劫。

柳娟真有点急了：“你不要瞎说，我跟他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真的？”付乔哼了一声，用手一指林悦萱，“这么聪明的基因可不能白瞎了，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刚刚脱离苦海，又要寻找不自由的林妹妹。”

“死人我跟你有仇？”林悦萱满脸通红，骂她疯子都觉得轻了。

“除非你反目成仇。”付乔嘴硬，不过心里很虚，急忙转身对玲子说，“你不是要说话吗？”

玲子的确要说话。她为难地说：“娟子姐，你的稿子怎么写的啊？连趾高气扬都出来了。”

“这就是指一个气氛，怎么你照着念出来了？那个不能念的。”柳娟道。

“都在笑我，好多人。人丢大了。”玲子扭捏道。

“没关系的，这样就有更多人认识你。”柳娟给的这个宽心丸真够劲，玲子立刻想到刚才的会场，马上把脸捂住。

“娟子你还要罚酒。”刘坤说，“你逃避责任。”

“你都灌了我三杯了啊。”柳娟嘴上不乐意，还是把半杯的红酒喝完了。她看着刘坤，知道她有话说。

刘坤说：“医院那件事，跟你爸爸说了吗？”

柳娟很老实地说：“说了，爸爸说等他处理。”

“你太需要人照顾了，”刘坤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长大了，你就不觉得你应该照顾别人了吗？比如你的爸爸。”

“那天有你们报社的人吧？”程少民问，“文章见报了吗？”

“被上面压住了。那天就是我去的，我看到你了，不然我怎么说你喜欢背黑锅？”刘坤本来一脸严肃，这时才微微一笑。

“那我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柳娟问。

“这个以后再说，”刘坤看着程少民说，“一会儿我们单独聊聊？我想为你写个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