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被子醒过来，盯着头上的水晶灯发呆。有风吹打着玻璃窗，身边没有一个人，我还是只剩下自己。

眼睛肿的厉害，揉一揉都会疼。门吱呀一生，有女侍端着热水，用柔软的毛巾敷敷眼睛，舒服多了。

“克里斯汀小姐，请更衣。”女侍带着标准的微笑，很皇室。我也咧开嘴对着她笑，可镜子里看到的也是一个标准的微笑，没有灵魂，只是一个面部表情。我也是这样子学着笑过来的，什么都不能流露出来，唯有微笑代表着教养礼貌，不动声色，又挑不出错。从来都如此。

换完一身衣服，站在镜子前，有些支离破碎。伤口都处理过，会很快愈合，只有记忆却没有治愈的时候。我闭上眼睛，不想看自己。有温热的什件放在我头上，顺时针揉了揉，又逆时针揉。睁开眼睛，捷克一脸抱歉地笑着。

“看到克里斯汀小姐，就忍不住想揉你脑袋。”他坐下来，端起茶盏。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也坐下，摸摸温热的茶杯，很暖和。微微眯起眼来，很舒服。

“好像一只在晒太阳的猫啊！”

“还不如猫呢！”我喝了一口，很醇香，陶醉啊！

“你，还好吧?”他突然低声说出这句话，我扭头看他，他淡淡的蓝色眼睛看着我，却又不像在看着我，我点点头。

“我还好。”

“是吗？”捷克喃喃自语。过得好吗？约。

“克里斯汀小姐很像我的一个妹妹。”捷克心情很好，眼睛溢着笑意，细碎的流光婉转。

心情也好起来。“是吗？那她一定很漂亮，像我一样。”

他笑容更盛。

那顿小小的早餐像偷来的一段时光，永远无法相见的人在奇异交错的时空对面含笑。

造物主悲悯而流下的泪水，处在其中的人儿无知无觉。

……

四周都是芬芳馥郁的香气，有花，有绿，有安静的时间。我从花丛中小道经过，放低双手去触摸这些美丽脆弱的灵魂，心很安逸，不自觉微笑起来，果然花给人带来好心情。我微微侧头，有淡紫色的满天星，阴影挡住我的柔软阳光。

“这给你，让亚瑟好好养着。”少年口不对心的话如同发生在昨日，那么严谨的人怎会不知那满天星只会出现在我新的花环上，亚瑟又怎么养?他明明就是知道的，那花就是送我的。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呢？为什么他永远不会站在我面前确切地告诉我他的心意呢？

睫毛如受惊的蝴蝶翅膀轻忽翕动着，有晶莹的水珠滴落在花瓣上，娇软的瓣承受不住地垂低，水珠在空中破裂成粉。

“伊约。”

我抬头，看向阳光璀璨处，看不清人的面容。伊约?我还是吗？

“亚瑟。”

亚瑟看着她捧着一盆满天星，笑着，睫毛带着泪珠。心像被重重一锤，不能言语。

“伊约，我带你离开这吧！”

……

“陛下，我带你离开吧！”我站在冗道，挡住这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也许它以前载的是奴仆佣人，今天却是载着我的陛下。

“陛下，爱茉莉！你出来吧！我们可以离开这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北部吗？我们可以一起去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在她面前吐露心声，欢喜得要疯了，拼命忍着才能维持脸上的表情。

她终于出现，依旧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璨若星辰。

“埃斯，我最后信你一次，最后一次！”她近乎发誓般，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傻乎乎的。“我，对你，我又能怎样！”最后她懊恼地说了一句。就向我走过来了，伸出手去，终于要得偿所愿了。我第一次真正地面对她，我喜欢的人。

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我满怀欣喜，却功亏一篑。白楼的大火烧尽了所有，我的陛下，我的，我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会杀了她吗！为什么！”手攥着奚祝世的衣襟，恨意汹涌，不禁加大力度，几乎勒死。奚祝世丢了魂一般，被我提着，无动于衷。喃喃自语着我没有。

“埃斯，哪有什么为什么，这都世不会有两个陛下，她留不得。”捷克拉着架，万年不变的笑意浸染的语气，只能让人更加发恨。

“啊！”沉重的烟气熏黑半边天，本是瑰丽的晚霞碎了一地。呛人的气味发狠地钻进胸膛，闷得窒息。

“爱茉莉。”埃斯惊坐起，厚重的帘布盖住外头的高阳明媚，独留一室昏沉。他撑着头，眼睛流露悲伤，眼睛的蓝色光泽黯淡。

“伊约。”我开口轻轻地说，唯恐惊扰了什么。

“埃斯。”她在花丛里转身，金色卷发盈起满地的阳光，明媚不可方物。甜甜的笑，捧着淡紫色的满天星。那是给她的明天的花环，一定很漂亮。

“呵呵呵，哈哈哈。”埃斯捂住眼睛，边笑边哭。

她说我最后一次信你，最后一次。

没有以后了，她死了。

……

“不要。”我摇摇头，坐在藤椅上编制花环，亚瑟苦着脸装模作样地活像一个被抛弃的怨妇。

“为什么！”嗲着嗓子，可怕得紧。

“你这个人啊！吊儿郎当的，不可信。”我翘着脚，把花环戴在头上。刚刚好。

“我生气了！”他摆弄着满天星，摘下一朵淡紫，别在耳后。

“你不是挺喜欢这满天星的，今儿不用它做花环了?”

“不要了，不喜欢了。”我捣鼓着花环，怎么戴都不好看了。

“哦哦。”亚瑟坐在我旁边，像以前一样，在我身边。他不喜欢待在哥哥身边，也不喜欢跟着埃斯。我们一起的时间更长，直到后来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宫里。一个人被提着前进，没有人生来就是喜欢孤独的，只是无法，无可奈何。

“亚瑟。”我看着迷花眼睛的花海，满心欢喜，一脸享受。

“啊？”他有些懵逼。

“我们午饭吃什么？”想了好久了。

“啊！你坐这么久就是在想吃什么？”

“对啊！世界难题呐！”

“……”

世界难题啊！我看着满天星，真好，嗅嗅，很淡雅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