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次的不愉快,他们三个不打算继续跟团,脱团合租了辆轿车继续下面的旅程。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意自在了许多。他们去了香格里拉的布达拉错公园,那天赶上阴天,软软细雨将公园蒙上了一层面纱,使得这座人间仙境般的公园更加神秘,远看层层叠叠的山峦浸润在一片烟雨水雾里,宛若一副水墨画,淡雅静穆,美好得不沾染半点尘世浊气。凌可心整颗心都沉浸在这恬静的山水中,一把透明雨伞撑出了她的一小方天地,细雨中,换回女装的她清新得仿佛刚从这山水画中走出一般,惊艳得胖大姐一路上不停的发问:“这小伙子咋就出落成一水灵的姑娘呢”
自从知道凌可心是女儿身,余烁晨与她呆一块总是有些尴尬,之前总是“娘娘腔”的叫她,这会儿真是打脸了,有时改不了口还是“娘娘腔”的叫唤时,他总是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凌可心倒是也不气恼:“改不了就别改了,我也听惯了”,她瞅着余烁晨手里新买的溜溜球,微微的蹙了眉:“你都多大了,还爱玩这个啊?”,一路上她见到他买了很多个了,只要有点特色的他都会买下,这是收集爱好么?
余烁晨转动着手中的溜溜球,五彩的球身,牵着透明的线,很抢眼的色彩搭配,他笑道:“不是买给我自己的,我不会这玩意,是给我弟买的”
“你弟是小孩吧?”
“不是,他是大人”,余烁晨知道凌可心的意思,她将溜溜球定义为儿童玩具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做很多事情,所以很多生活中的乐趣他都感受不到,溜溜球是他唯一的爱好,我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收集一些特色的溜溜球带回给他,这比送他什么都要让他开心”
“对不起”,凌可心看着余烁晨讲到他弟弟时,眼眸里暗下去的光芒,不由得跟着难过。
“没事,我弟弟他心态很阳光的”,余烁晨眼眸里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转了话题问道:“你玩过这个么?听说这个是很多孩子的童年,可惜我小时候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
“那你真是落伍了”,凌可心虽然嘴巴上将别人,可事实上她自己清楚,她也没怎么玩过,但是话一出,余烁晨早已将溜溜球递了过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左右不就是一抛一接,很简单吧?!
她慢慢转动着溜溜球,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从那透明的线连上她的心头,不由的便跟着转动的节奏念起来:“左左右右--”,凭着突然跳跃出来的记忆将球从右手上抛出,然后在线快要绷紧时拉回滚上自己的手臂,然后再抛出,左手大拇指小指分别绕线,便抛成一个三角形,五彩的球便像钟摆在阳光下耀眼的摆动着,恍若一只翩飞的蝶。
余烁晨惊愕的看着她抛动溜溜球的手法,跟他弟弟玩的手法一模一样,问道:“有人教过你玩溜溜球么”
“没有,自学成才”,凌可心得意的炫耀着,其实自己也被惊到了,她确实不记得有谁教过她,难道是六岁以前自己会?她疑惑着。
余烁晨没有继续问什么,或许会溜溜球的人玩法都差不多。
他们继续游玩了大理,在大理古城逗留了两天又回到丽江。重新踏着古城里布满青苔的青石路,凌可心觉得自己的心情与这座古老的城市一样沧桑,手机里是夏瑶给她发来的照片,照片上林尤亲密的帮陈旭然擦着汗水,夏瑶说她路过他家超市看到的,让凌可心赶紧回去。有一刻她真想就呆在这里不走了,蔚蓝的天,清澈的山山水水,充满故事的旧墙城楼,随便叩开一个都能填补她落寞空虚的心情。她喜欢这里的白昼很长,可以少面对些夜晚汹涌想念的心。不知不觉街道两侧木制商店门口的灯笼亮起,旧式的红,带着历史飘摇的痕迹随风摇摇晃晃着,经年重复的时光看似不经意,却让这座城沾染了年岁厚重的白霜,沉重再沉重,凌可心叹着气,由着步伐将她带到玉河广场的许愿铃,抬头望去,满满当当的许愿牌随风轻轻摆动,木头互相撞击的声音像铃铛一样清脆,凌可心随手翻看了几块,上面的愿望都是成双成对,相携白首,美好的字眼此刻却像银针般刺得双眸酸涩,傍晚时分广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亮起的灯火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寂寥悄无声息的躲进了那长长的暗影里,散不去的烦恼千丝万缕的缠绕心头,她要了块许愿牌,悄悄的将心事写在上面。
她踮起脚尖将写好的许愿牌挂起,刚要离开,她的牌子便被人一把扯下来。
“写什么都”,余烁晨玩心大起,大声念着,他以为她的愿望与众人无异,都是美好的,可是,“陈旭然你个混蛋,我诅咒你--”,他没法念下去了,他看着后面潦草的字迹:我诅咒你一辈子讨不到老婆!
“这么狠啊,看来接近你的男生都得小心点,心里这么黑暗啊”
“是啊---我心里很黑暗啊,那你怎么不离我远点”,一时间凌可心郁结的心情都爆发了出来,声音几乎是喊出来,带着哭腔,她想起陈旭然说,为什么不能温柔点,像林尤那般温柔懂事,她的心又痛了一次。
余烁晨怔怔的看着她,这个如男子般刚烈的女孩怎么顷刻间哭成泪人。
“你以后离我远点”
凌可心敞着抑制不住的泪水跑开了。
丽江,在这个被誉为艳遇之都的地方,她在一个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面前流下第一次泪水,凌可心气自己不争气的眼泪,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一点也不坚强。迷幻的夜晚,擦肩而过的情侣拥肩扣指,甜蜜发酵出来的微苦渗入空气,渗入凌可心胃中,令她一阵抽痛。
熙熙攘攘的人流,跌跌撞撞的脚步,迷迷茫茫的心境,几天下来掩埋在心底不畅快的情绪像火山般喷发,在这座流串爱情的古都里,再也制止不住。广场中央一个男子捧着一大束鲜花表白,他深情地大喊着:一生一世一对人,我只要你!浪漫瞬间像浪潮般涌进每个人心里,女孩感动羞涩的点头,祝福的掌声掀动许愿池林里千百个安静美好的愿望,朗月为媒,星辰为证,童话故事走进了生活,古城每个角落都蔓延爱情的味道,这里的空气叫人勇敢,却触碰了凌可心敏感脆弱的神经,或许失意的人不该来这里。
街头的酒吧热火朝天,凌可心一头扎了进去,若能醉一场也好,来这么多天,期待的短信一条也没有,那个疼她宠她的大男孩就这样放任她流落在异乡,不管不问。不是来排忧的么,怎么更加忧愁?她苦笑着,在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鸡尾酒清甜,她却不敢多喝,一个人的旅行再孤寂也不敢放肆。舞台上一个歌手伤感的唱着温岚的《刺猬》:
最后一抹的微笑在转身之后
我闭上眼哭了
仅存的一点点骄傲
华丽的外表终于丢掉
很旁徨很孤单是寂寞或悲惨
一个人该怎么办
像是刺蝟般防范伪装得勇敢
不轻易让你看穿
我以为可以很坦然
面对分开时不觉得伤感
然而将灯关上一片无声黑暗
心痛得大声呼喊
我想我没那么坚强
每个女孩其实一样
渴望着爱情的好渴望被拥抱
却都害怕爱让人受伤
承认我没那么坚强
不过是一而再的逞强
小心将情绪收藏比傻瓜还傻
刺蝟的坚强全都是假象
哭吧
刺蝟的坚强全都是假象
……
凌可心念着歌词,一遍遍,将失落浸入杯酒中一饮而尽。窗外的人海,川流不息,乐器店里的女售货员飘洒着一头长发,不知疲倦的拍着手鼓,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她唱的旋律,一瞬间,轻快的旋律每天每夜都飘荡在古城的天空里,飘荡在她苦闷的心里,她再次闷了口果酒,清甜醇香绕入唇齿,缓缓沁入心肺,这种酒总是穿着甘甜的外衣不经意便袭上心头,让人微醉。
角落里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她,直到凌可心酒劲上头趴倒桌面,他快速起身将她抱走。
雨淋淋漓漓的下了一夜,滴嗒声扰了她的清梦,凌可心眉头微皱时而舒缓,睡梦中她梦见与陈旭然牵手步入结婚殿堂,白色的婚纱,随风高扬着,她轻轻缓缓的挽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步幸福的走着,像踩踏在云端般圣洁美好,面对亲友他们慎重宣誓着,待到要互换戒指时,林尤却出现了,穿着和她一样的婚纱,亭亭玉立的站在她面前,她们对视着,一人抓着一只陈旭然的手,谁也不退让。瘦弱的她,力气莫名大得惊人,最后,凌可心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旭然被抢走……一个晚上,这样的梦境重复着,痛苦一遍遍啃噬着睡梦中的自己,泪水沾湿了枕头,她徒劳的挣扎着想从这种情境里逃走,却只能变换成一遍遍的呓语:别走,别走…
梦中的寒意冷透她的身体,即便盖着厚厚的被子,她还是冷的哆嗦,恍惚间感到身边躺着一具暖和的躯体,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靠去,挨近着,直到那边的暖意烘热她的身体。
第二天清晨,一夜的雨打得窗外的红果树垂头丧气,天边堆叠的浓厚的云层挡住了光线,阴沉沉的,像深宫中的怨妇,哭丧着脸。
凌可心被床边挪动的声响惊醒,睁开眼的瞬间发现另一双眼睛也正盯着她,而她自己正趴在这双眼睛的主人的身上,很显然,这个身子不想吵醒她,正在缓慢的抽离,这一吓可不轻,凌可心迅速爬了起来,直觉得是在做梦,怎么可能跟一个男子睡一块?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咚咚咚…敲得她生疼,可眼前的景象还是没变!天啊,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在喝酒,然后--然后怎么回旅馆的怎么都想不起来,完蛋了,不会失身了吧,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吊带跟内裤,吓得她一骨碌钻回被窝里,心里凉了一大截,这回去怎么交代?她气得打自己嘴巴,让你喝,让你喝…
“你在演戏呢”,余烁晨甩动着被压麻的手臂,看着眼前的人一会儿敲自己脑袋,一会儿抽自己嘴巴子,直觉得好笑。
“昨晚你带我回来的?”,凌可心躲在被窝里苦拉着一张小脸问道。
“不然呢,你也真够胆大的,孤身异地酒吧把自己灌醉,瞧不出来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指不定被卖到哪儿哭去了”
你以为我现在不想哭么,看着余烁晨光溜的上身,凌可心眼眸发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啊!把我---”
“把你怎么啦?”,余烁晨接过她的话头问道,狡黠的眸光闪过,心想,这丫头八成误会了,他将计就计:“昨晚可是你硬扑过来,那架势,我怎么挣扎都没用”
昨晚余烁晨把凌可心带回来后,猝不及防的被她吐了一身,她自己却一把一件的将身上的衣服都脱掉,然后倒在床上呼呼睡起大觉来,可爱的像个刚迷途回家的孩子,一个晚上不停的踢被子,余烁晨不停的帮她盖被子,到最后她自己却越挨越近……
听到余烁晨说是自己扑过去的,凌可心恨不得将自己蒙死在被窝里,实在丢人,她狼狈的躲在被窝里将衣服穿好,顾不上跟他理论,夺门就要逃离这尴尬境地,却差点撞上门口正要按门铃的胖大姐,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自驾游之后,为节省开销,凌可心与胖大姐合住一间房,昨晚凌可心一宿未归,她担心坏了,一大早就过来找余烁晨计划着一起出去寻找,没想到撞上这样风花雪月的一幕。
看着凌可心衣衫不整的跑走,胖大姐心中明了,余烁晨已穿好衣服将胖大姐让进屋里,“找我什么事”,他礼貌的问道。
胖大姐从震惊中缓过来,张了张口问道:“你们是在交往了么”
余烁晨尴尬的舔了舔嘴唇,解释道:“你误会了,她只是在这里睡了一夜,我们没有在交往,她不是我女朋友”
话语一出,惊得胖大姐小小的眼睛慢慢撑圆,半响她哦了一声,灿灿的笑道:“知道,一夜情是吧,就是你们年轻常说的**是吧,我理解,但小伙子,可心虽然大咧咧,但她是好姑娘,别过火啊”
她想哪去了?余烁晨无奈的摇头,不得不佩服这大姐的想象力。
房间里,凌可心冲完澡,将自己收拾一遍,直到昨夜的酒精味消去,才疲倦的倒在床上,沉重的脑子依旧浑噩,她气恼自己,怎么就这样逃出来了,应该狠狠踹死那个混蛋才是!各种叹气声飘荡在屋内,烦躁再烦躁,愁闷的情绪快要掀开屋顶炸裂开来。
“你这孩子我必须说说你”
回到房间的胖大姐,揪起床上的凌可心严肃的说道,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深深喜欢这小丫头,这么善良的孩子她没办法放任着误入“歧途”不管,她认真的搜索组织自己的语言,尽量委婉再委婉:“我们生为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你年纪还小,千万不能寻求一时刺激就做错事,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天继续阴沉着,如凌可心的脸,阴的快要拧出雨来,她口干舌燥的张了张嘴巴,竟一句话也辨不出来,除了难堪再也找不到更贴切的心境了。
胖大姐继续说道:“其实余烁晨也是个不错的小伙,你们看着很搭配,何不认认真真在一起,学什么年轻人玩一夜情,**,听着就污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千万爱惜自己…”
一夜情,**?!那个大混蛋,竟然说这种话,凌可心怒不可遏,她不顾胖大姐的阻拦冲出房间,杀到余烁晨房门,在抬起脚准备踹门时她刹住了,心想揍他一顿太便宜他了,必须得出点阴招好好教训一顿。
一上午她都在外面闲逛,湿冷的天气阻挡不了游客旅游的激情,湿漉的青石街道上人满为患,春节游的高潮持续热涨,凌可心被挤到边上前进不了,干脆在一家甜品店门口摆放的桌椅坐下来歇息。旁边一家干货类店铺新开张,半人高的花篮像迎宾小姐般高雅的排成两排,一个扎着一小戳头发的潮流小伙,正摆着架子鼓动感的敲打着,伴着传统的红红火火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浩浩荡荡的将喜庆的氛围传进人们心里,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凌可心看着点着的炮火在地面上跳跃着,心里渐渐有了想法,她眼眸里锋利的光芒闪烁着,在街对面一家商店里,她买了一大堆鞭炮,然后心满意足的返回去。
傍晚凌可心去找余烁晨,她故意将饮料打翻沾湿余烁晨的衣服,在他去卫生间清理衣服之际,迅速拿出背包里的鞭炮点燃并扔进卫生间里,然后紧紧拉住卫生间房门,听着里面的惨叫声,凌可心心情畅快极了,一种复仇的快感使她忘记了屈辱,很快她把包里的一堆鞭炮都放完了,里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余烁晨的骂声隔着房门清楚的传到凌可心耳里:“你有病啊,这样放鞭炮会炸死人不知道?”
炸的就是你这个王八蛋,“你不是喜欢放炮么,不是说我们是**么,我就得当得起作为你**的责任,投你所好一次性给你放个够”
放完最后一串鞭炮,凌可心狠狠的威胁道:“以后你若再胡说八道,就不是放炮卫生间这么简单,我会直接炸了你的臭嘴!”
报完仇,她心情愉悦的开溜了。当天她决定自个一个人去游泸沽湖,避开和余烁晨再遇到的可能,可是家里的一通电话,霞婶住院了,让她急的立刻飞回家。
匆忙的云南行,草率的开始,仓促的结束。飞机上,依稀看着云雾缭绕下的古城,烟雨中涤净尘埃的青石砖瓦黛墨色般的晕染开来,像一朵墨莲素净淡雅,低垂着眸,静静的收容着经年岁翻阅过的历史,或沧桑或沉重,凌可心不由得抽抽鼻子,感叹只能下次再来细詹它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