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腿在这一瞬间灌满了铅一般,任我使了多大的劲道,我始终无法移动半步。那个男人慢慢的从老太太身上浮起来,像我飘了过来——是的,就像一个僵尸,正在慢慢的僵直的向我飘过来。我的大脑一下被无形的东西塞的满满的,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
此时,我只希望小伙子赶紧搞完下面的事情上来,我知道这就像梦魇一样,只要有人发出一点点声音,这一切幻像,就一定能破除掉。
可是我耳边听不到任何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我大口大口的往里吸,但是吸进去的却全都是一股子霉味。
他飘过来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看到他脖子上,近乎纯黑的颜色中,居然有一圈暗红色。他的脖子上也有勒痕?我还在继续急切的呼吸着仅存不多的室内的氧气,而那个男人此时已经完全落地了。
他和我的身高差不多,我平时着他的双眼。突然发现他身上有一层灰蒙蒙的东西。
——那是灰尘,他身上居然还在往下掉着灰尘。难不成是刚从坟墓中出来的么?想到坟墓两个字,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来一个东西——那包土!
曾经听老人们说过,亲人去世三把土,指的意思就是在棺木下葬之后,由至亲的人用手抓起三把土,洒在棺木上,并且不能立刻拍手。这样的话,灵魂才会安息。其实,还有一种土,很少有人知道。
——那是一些不知名的在大众眼中成为邪教的人做的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
他们将死后的人安葬,但是不用棺木,而是直接身葬,当过了第一个七数的时候,他们会将坟墓掘开,然后就掰开死者的口腔,看看里面是不是含着一口土,因为人死后,身体的水分会慢慢脱干,口腔中的土依旧是干的,假如发现死者是这样子的,他们就会将这口土取走,用特别的方法,将它禁锢起来。
因为死者生前憋气闷气断气,就会有一口气一直在喉咙那里,那口土就是寄居他们灵魂的东西。
——因此,这一类死者像来都是死了之后无人问津,再或者就是抛尸荒野无主身,因此他们的怨念都极大,灵魂不会到处乱飘,只会聚集在一个地方,等待替身。
这个仪式很久很久之前据说出现过,那时候还是战争年代,太多的亡魂根本没有去投胎的夙愿,他们死前经受了极大的折磨,最后乱葬各处,死无全尸,他们都极为凶恶。
但是现代,已经几乎不存在这种东西了。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还在落下灰尘的东西,我想起了那包土——难道,他就是含着那包土的冤魂?
——可是,他为什么要找上我呢!
我已经感觉到心脏在慢慢的放慢速度,眼前的这个东西,依旧是纹丝不动,和我想象中的冤魂索命,差别太大了,他没有张牙舞爪,也没有七孔流血,而仅仅就是这么站着。
我以为他会永远保持这个姿势,可是没过几秒钟,他又开始动了。
他在向我继续靠近,直到我几乎都快贴到那张苍白的脸上,我觉得我们的鼻尖,马上要撞到一起了。我在心里大声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他妈的不要过来啊!”可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靠近了,我们的鼻尖贴在了一起。一股极寒的气息一下子传遍了我的全身。从鼻尖一直蔓延到我的脚跟,整个人仿佛身坠冰窟一般,而他的鼻尖却在我诧异无比的时候,隐进了我的皮肤里面。马上,他的眼睛,他的整张脸,整个身体,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身体。
就像灵魂出窍然后又回到了躯体一般。当整个气息都覆盖完毕之后,我一下子就可以动了。
无论他去了哪里,此刻我只想逃离这个房间!
我转身拔腿就跑。
可是身后床上的老太太,一声嘶吼猛然间惊得我一下子就停住了。
我转身一看,她此时半身斜挂在床边上,右手弯成一个恐怖的爪的形状,她的头斜搭在床边上,眼睛圆鼓鼓的突出,瞳孔像是一个黑点一样,整个眼白大的吓人,而地上是她刚刚吐的一大摊黑水。
此时,身后的门也一下子打开了,小伙子冲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一下子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怕是断气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的这一幕,我更不敢说刚才他离开之后发生的那一幕,我憋了半天,只憋出来几个字儿:“叫救护车!”
小伙子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慌乱的挖着手机,我慢慢的走出了房门,我只听到小伙子对着电话嘶吼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是什么内容。我径直走下楼,没有停留半步就往一楼大门走去,可是刚走到楼梯的一半,小伙子忽然从三楼铛铛铛几步冲下来喊住了我。
“哥,我妈刚才到底怎么了?”小伙子带着点哭腔。
“我…….”我一时语塞,我该怎么告诉他呢。
“我妈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小伙子一下子就道出了我心中的顾虑。
“这个,我不知道啊。”我还是不敢说出真相:“救护车什么时候来?”我引开话题。
“已经打了。”小伙子失望的看着我,他似乎猜到了我知道一些事情,可是我万万不能告诉他。
“我先走了,我两点半还开会,之后有什么事,咱们电话联系吧。”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此时已经是快两点了。
我先放下了手头的这些事情,慌张的赶到了公司。对方单位的接待很热情,我们的事情处理的很快,我刚要和他们商量一下去哪里解决晚饭,就接到了主任的电话,他让我明天早上务必在早会之前将这些资料带回,我一看时间,四点过一些,现在开车往回赶的话,差不多十点左右应该可以赶到昆明,于是草草的吃了东西,驱车赶回。
从大理回到昆明,高速会经过安宁市,我忽然想起了小伙子,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让他之后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由于工作已经赶回昆明。
和我预计的差不多,十点四十我的车稳稳的停在了新星大厦楼下,下车之前,我仰着头从窗户里注视这栋有点破旧的大厦,此时的它,仿佛一个笼罩在巨大阴影之下的笼子一样——不,它就像是一个柜子。
由于是晚上,电梯没有白天那么难等了,只不过十几分钟之后,我便站在了屋子的门口。
我不知道在此刻自己的心情是有多么的复杂,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继续住在这里。按道理说,之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切都已经匪夷所思的超出了任何想象的范围,我应该死命都要拒绝再进入这个地方,可是,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却是
——我竟然隐隐之中有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特码的,我一定是着魔了。
我掏出钥匙,轻轻一拧,门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一股子陈旧的味道走进鼻腔之中,我一大步跨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我并没有开灯。
我此时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个角落,厨房里若有若无的光线,使得毛玻璃上晕染了一层昏黄的线条。拐角处有从客厅漏过来的光也是微弱的可怜。整个饭厅都是黑乎乎的,我站了将近两三分钟,才伸手摸到开关,啪,饭厅一览无余的光亮起来。
就在光亮之下,我突然看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
——是那串古旧的铃铛,它正安安静静地挂在饭厅的吸顶灯上,白色的灯光打在它身上,发出了令人窒息的诡异。
——有人来过我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