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扎在帐中看了老大的信笺,不由心中欢喜,已经三年了,三年没有看到老大和祁贤了。
虽然老大说只是路过,但心下八成惦记着自己。
不然京城一路南下少安,乘船去十乱剿匪就好了。何必少安绕路来慈恩,慈恩越山而过,抵河母渡河乘船,方可抵达十乱。如此曲折行兵,不是老大作风。
“将军,将军”守卫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跑来。”
“何事?”祁扎仔细的将信笺对叠,夹入桌上常看的兵书里。
“张县令气冲冲的带人去了训练场,说要杀了昭华公主,丁副将担心出事,就给拦了下来,将军,您快过去吧,不然要出大乱子了。”
张县令不知道,可他们军营谁不明白昭华的身份。
昭华虽说被贬为庶民,但毕竟是皇家血脉,若今日,前公主在军营有个闪失,传出去,别说他们性命难保,就连将军恐怕也落不得好。
祁扎听到昭华的名字,眉头不由抽动,“知道了。”
等祁扎到训练场的时候,就看到昭昭老神在在的盘坐在地上,一旁则是县令父子和丁副将吵的不可开交。
不由地,眉毛又开始抽动了。
说起来,原先祁扎不苟言笑,眉眼刚毅,是没有这个毛病的。
三年前在京偶遇一算命先生,先生说他,“印堂发黑,此乃大凶。”
他本不信歪门邪说,便没有理会,后听那算命的喊道,“生来草芥,死后荣贵,而立之年,犯煞外迁。横冲直撞,有损命星,若想化解,速寻贵人。”
后来果然就遇到了“千人杀万人斩”的昭华,好好地生了这个毛病。
这两年在慈恩山训兵的日子,经常耳畔会想起算命的那句话,心血来潮时,也曾托人去京畿,寻当时的算命先生,以求其破解之法。但此人如凭空消失一般,于茫茫人海,再难找寻。
“祁将军啊,你可要为老夫和犬子做主啊。”
张县令看到祁将军来了,连忙拱手作礼,也不在计较他副将的冒犯之处,只求祁扎能帮他好好出口恶气。
这尼姑即使是护国寺的人,也不是动不得的,只要祁扎将军坐实她杀人放火的事实,文源主持那边,自然无话可说。
“将军。”丁副将一众见自家将军来了,不由松了口气。
祁扎踱步过来,身形高大魁梧,经过昭华面前,像座移动的山,密不透风的遮挡住了阳光。
昭昭听他们的称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道是冤家路窄,眼前这人肯定就是和昭华有仇的祁扎。
而且昭华后脑勺的伤,没准也是他的手笔,伤人不伤命。
昭昭高昂着头,怒目而视,想看清祁扎是个什么人,他和昭华的死有没有关系。
祁扎看到昭华灼灼的目光,不觉恼怒,反而愈发手痒,好怀念自己的马鞭。余光扫到一旁的县长父子,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到椅子上坐下,示意张县令落座一旁,才开始让手下取出昭华嘴里的布条。
“呸……”脏死了,昭华嫌恶。
“将军,你看这尼姑如此嚣张,眼下证据确凿,何必浪费时间,直接拖下去打死罢了。”张县令看祁扎大有审理的样子,不想节外生枝,提议道。
祁扎这厢还没开口,就听昭昭骂道,“证据确凿个屁,老头,就你还县令呢,你儿子强奸妇女,我见义勇用为打你儿子,有何不可?”
昭昭最看不得别人以强欺弱,尤其还是欺负弱女子,像张大龙主仆这样不要脸的,自然是见到多少揍多少。
如今既然知道这里是祁扎的军营,而自己是被祁扎密令保护的前公主,更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你胡说,给我闭嘴……”县令没想到小尼姑如此刁钻,随即对身边衙役喊道,“来人啊,给我堵上她的嘴,拖下去打死。”
自家儿子在外面做的那些事,张县令自然有所耳闻,但是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儿子的不是,他第一个不同意。
“张县令。”祁扎面色不虞的看了张县令一眼。
“下管僭越了,恕罪恕罪。”
张县令心下一颤,自己在慈恩镇发号施令惯了,如今身旁一位通天的人物,怎可不收敛一二。
方才一时猖狂,竟把以往辛苦建造的好形象,毁于一旦。
怪只怪小尼姑欺人太甚,不然怎至于如此,张县令狠狠地刮了小尼姑一眼。
遂回身,拱手相拜,“祁将军啊,老夫就大龙这么个独苗,如今被殴打至……”张县令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己儿子废了的事实。
“被殴打至此,望将军将歹徒绳之于法,为犬子讨回公道。”
祁扎不知道张大龙和昭华是怎么对上的,但是以他的了解,这两位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不信张大龙父子的说辞,更不信昭华的辩解。
于是指着一旁颤巍巍的小厮,“你过来,给本将军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童忽然被将军点到名,连忙跪倒将军面前。
“回禀将军……”小童转动着眼珠思量着。
“我与公子来此狩猎,山脚的狩猎百姓太多,少爷觉得难以伸展手脚,于是我们穿过栅栏去了山腰,想碰碰运气。”
“你们不知道狩猎只能在山脚,山腰是不能上去的么?”
丁副将站出来问道,山上是百年护国寺,最忌杀生,将军也不愿佛门沾染污秽,特此命人在山腰下围了栅栏,防止扰了师傅们修行。没想到主仆二人,竟然敢不顾禁令。
小童听言,磕头回道,“小人知错,小人知错,是小人的错,我们家少爷并不知道此事,小人一时忘了,便没提醒,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你这误主的小童。”张县令愤愤的跑上前,一脚揣翻小童。
“接着说。”祁扎挥挥手,示意小童接着说。
小童忙不迭的爬起来,跪在地上继续回话。
“我们去到了山腰上,还没见到野物,就看到了这个小尼姑。”小童低着头,手指向一旁昭昭。
只要小尼姑死,不管死在自己手里还是军营,都是一样的。
昭昭看他指向自己,也不在意,反而来了点兴趣,想看看他接下来怎么编。
“嗯。”祁扎应着。
“然后小尼姑手持砍刀,威胁我们交出身上钱财,我们不愿,便对我们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砍刀呢?”丁副将问,刚才他们一行回来可没有看到砍刀。
营中兄弟对昭华赤手空拳打伤俩主仆颇为怀疑,毕竟昭华几斤几两,他们也是知道的。如果前提是昭华手持砍刀行凶,倒是能说的通了。
“砍刀老夫已经派人寻来了。”张县令派一旁的衙役,呈上砍刀。
方才在营帐,已经交代好了小童,这下人证物证俱全,小尼姑想翻案,也难以翻案。
祁扎看着昭华一脸无惧的样子,也明白她心中所想,遂问道,“无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将军,冤枉。”昭昭说着就抬起袖子遮脸,呜呜的哭着。
比演戏,谁不会啊。
这下轮到张县令和张大龙满头黑线,这尼姑刚刚不还义正言辞么,怎么瞬间就变脸装可怜了?
至于在场的别人,都见识过昭华的不要脸,自然习以为常。
祁扎看昭华无耻的行径,还有那呜呜的哼声,眉毛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抽动。
“你有何冤,细细说来。”
昭华抬起头,祁扎眼神扫过眼角,果不其然,没有半点眼泪,刚才这祸害应该是捂着脸偷笑。
昭昭自是不知道她的拙劣演技,被人一眼看穿。
抿了抿唇,无辜的说道,“我今天在山上为庙里砍柴,结果就遇到了县长公子张大虫调戏一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便持着砍刀,救了那姑娘。”
昭昭斜眼看到县长父子听到“张大虫”的时候,变了脸色,不由心中得意。
咳咳,丁副将咳嗽提醒道,“张大龙。”
昭昭听罢,点点头,略带深思的说道,“哦,原来叫张大龙,我还以为是什么张大虫呢。”
张大龙这下可不依了,对他爹说道,“爹爹,她骂我,爹爹,快点教训她啊。”
张县令官场浸淫多年,自然分得清形势,于是厉色斥道,“吵什么,没看到祁将军在问话么,祁将军为人刚正,定会还我儿一个清白。”
张大龙不满地撇撇嘴,祁将军如果真的站在他们一边,还需要问什么话,直接把尼姑当场打死不就行了。
祁扎自然知道,张县令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也不在意。
盯着地上眼睛澄澈的昭华问道,“你可有人证?”
“这……”昭昭神色尴尬,那姑娘跑了呀,自己能有什么人证,祁扎这是故意的吧。
祁扎当然知道,没有什么人证,于是说道,“既无人证,你说的便不可作数。”
张县令听之,面上一喜,上前说到,“既然如此,还请将军将此人交由下官发落。”